姐姐身为皇后无故失踪,我作为她的双生妹妹只得顶替回宫。
无人相信,我见李旸的第一面,便动了心。
即使是做双生姐姐的替身,我也愿意留在他身边。
可他看着我,玩味着说道:
“不过离开六日未得见,怎么感觉皇后……像换了个芯子似的?”
我脚下猝然一绊。
顷刻间,身子瘫软倒地。
“说吧,”李旸捏住我腕处的手,毫不收力,“我只想听你自己讲。”
辨不清是快被折断的手腕更痛,还是心更痛。
我扬起脸,生生憋住眼泪,“皇上想听什么?我心意如何,陛下应该一清二楚。”
他嗤笑一声,眸光陡然凌厉,“骗子!一个洗脚婢,也敢跟朕谈真心?”
最后一丝期待被踩碎,我面如死灰,头无力垂下。
无人相信,我见李旸的第一面,便动了心。
勤政殿外,小太监弯腰,恭请皇后入内。
我穏了稳心神,端步踏入殿内。
珠帘后,影影幢幢,一道明黄色的颀长身影,背光而立。
我埋下头,屈膝行礼,“妾身得陛下厚爱,能回家省亲,感激涕零,特来谢恩。”
这是我第一次踏入皇宫。
说着我便要跪下,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梓潼何须多礼,起来吧。”
托住手腕的大掌一施力,我顺势抬头,李旸的脸就这样撞进眸底。
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
剑眉入鬓,狭长的眼眸漆黑如墨,未语三分笑。
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谢……谢陛下。”
李旸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转身坐下,“穆老夫人身体可有好些?”
他轻掀杯盖,水雾与茶香相携溢出,低头一抿,十足的优雅端方。
见我久不出声,他撩起眼皮睨来一眼,“嗯?”
来之前,秀和便叮嘱过让我少说话,遇到不会的问题只管笑就是了。
于是我高高扬起唇角,与他对视着,笑而不语。
昨日回宫太匆忙,家里也没交代清楚,不知祖母这病还要不要继续装下去?
李旸一顿,稍许,关切道:“严重了?可要请章太医去瞧瞧?”
“不用不用,”我急忙摆手,“不用去。”
“可是有难言之隐?”李旸长眉一挑,茶杯磕地落回桌上,“还是皇后有事瞒朕?”
我心下一慌,“请陛下见谅,实则是祖母身上乃妇人之疾,不方便讲与陛下,家中长辈俱已安排好,请陛下切勿劳心。”
愿穆老夫人谅解我的口不择言。
李旸俊脸一滞,轻咳两声,“穆亲家中无事便好。”
我干笑着应和。
“今日皇后瞧着好像有些不同。”他眯起长眸,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我脸上打转。
我心高高提起,颤声道,“许是日头大,晒黑了点吧。”
说着,我不自在地摸了摸脸,将脑袋垂得更低。
恍惚间,对面好像响起一声闷笑。
不知是否是错觉,李旸看我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他定定端详着我,半晌,低笑一声,“真有趣。”
此时,殿外传来姚贵妃求见的通传。
我大松口气,赶紧告退。
正要踏出殿门那刻。
冷清的男声缓缓响起,如质地上好的玉石,轻柔击打着我的鼓膜。
“皇后。”
我应声扭头,只见李旸双手背在身后,半张脸隐入阴影中。
“不过离开六日未得见,怎么感觉皇后……像换了个芯子似的?”
我脚下猝然一绊。
顷刻间,身子瘫软倒地。
我睁眼时,外面已是一片浓郁的墨色。
屋内只有一星烛火,摇曳着,照亮方寸之地。
还好醒来不在牢房,我吐出口浊气,喃喃道:“真要命啊。”
“皇后何出此言?”床榻边一个黑影晃动,俊朗的眉眼骤然显现在光线下。
我头皮激起一阵酥麻,短促的呼叫哑在嗓子口,刚刚居然没发现床边有人。
“太医说你情绪过激,才厥过去的。”说着,李旸扶起我,靠在软枕上,“感觉好些了吗?”
他嗓音低柔,言语关切,狭长的眼眸里满是情愫。
尽管这情愫看上去有点假,像戏台上演出来的,我的心脏也不由得重重一跳。
“天色已晚,陛下还不回去休息吗?”
“皇后不留我?”李旸剑眉微挑,“朕今日歇在凤栖宫。”
我如遭雷击,还未反应过来,李旸已经一掀被子,将我抱进了怀里。
过去十八年里,我从未和哪个男子靠这么近,尤其当那股温热潮湿的气息拱在脖颈时,我浑身僵硬如石。
李旸尚不收敛,气息游走间,他嗓音低哑,“皇后,朕睡不着。”
我脑中一白,“那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身旁人蓦地一顿,随即,将脸埋在我肩上,闷声发笑:
“你还会讲故事?以前怎未发现皇后如此有趣?”
“我讲错话了?”我忐忑不安。
“没错,”李旸一抬头,那双凤眸晶莹透亮,还沾着未散尽的笑意,“讲故事吧,朕想听。
“朕从小长在皇子所,不像别的兄弟有娘亲哄睡,没人会给朕讲故事。”
同样没有亲娘在侧,可有人会讲故事哄我入睡。
霎时心软成一泉温水,掌心忍不住僭越,轻抚上他的后脊。
“皇上可想听关外走镖跟关内走镖有何不同……”
从不知道自己的嗓音能如此柔软,我娓娓倾诉,与他分享自己珍藏的趣事。
李旸安静地埋在我颈窝,双臂紧紧缠着我,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那双我初见便陷进去的黑眸,不知何时,已撤去虚假,露出熠熠生辉的温柔。
一夕之间,宫里的风向陡变。
凤栖宫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先前一直坐冷板凳的皇后,忽获椒房之宠,李旸除了勤政殿,便是在凤栖宫,从未召见过别的嫔妃。
他几乎日日都要过来,不是聊天,就是画画。
他对我讲的各地风土人情饶有兴趣,要我画下来,可我画技拙劣,免不了被他讥笑。
我赌气不画,他又来哄,最后亲自上阵手把手教学。
时间长了,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像穆家人所说的那样阴险狡诈,心机深沉。
和他相处,我甚至比在穆家更自在。
“画画的时候专心些。”李旸用笔敲了敲我额头,垂眸浅笑。
我缩了缩肩膀,弓起身子。
不想让他听见,心脏快跃出胸腔的声音。
“娘娘,卿乐斋昨日闹到半夜才消停,听说姚贵妃连派了好几批人去请,皇上都没去呢。”
秀和正在给我梳发,她手艺灵巧,是从长信侯府陪嫁到中宫的丫鬟。
我凝视着镜中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的女子,忽地有些恍然,不过宫中娇养一年,模样已与从前相去甚远。
“娘娘,您在听吗?”秀和已经停下。
“你刚刚说什么?”
“奴婢说,咱们陛下心里只有娘娘,昨夜批折子批到半夜,还跑来凤栖宫看娘娘呢。”她撇撇嘴,“卿乐斋那位怎么嫉妒都没用。”
我想起昨夜,脸颊有些微热,“姚贵妃为什么闹?”
“还能为什么,今年狩猎皇上只带娘娘,她自然要闹。”
一听到“狩猎”两字,我眉宇间笼上一抹忧愁。
皇家狩猎有旧俗,伴驾宫妃都得随皇帝亲猎,秀和只当我不愿下场,被往年骑射博得满堂彩的姚贵妃比下去。
“娘娘不用忧心,皇上定会护着您的。”
我暗叹一声,她哪里知道。
装不会比真不会,难多了。
鼓槌擂起,鼓点声响彻长空。
李旸紧握着我的手,向早已候在猎场中的骏马走去。
“怕的时候就唤旸郎。”他扶我上马,悄声在我耳边揶揄。
我涨红了脸,假作笨拙地拉着缰绳,御马便跑。
李旸大笑一声,夹紧马腹,追我而来。
几乎是进入密林的那一刻,我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旸郎!”
“怎么,害怕了?”李旸含笑着,慢慢向我靠近。
“是的,我害怕,我们靠近些。”我佯装胆怯,双目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电光火石间,一股凌厉的破风声,直朝李旸袭去。
或许是本能,或许是下意识不愿他有任何受伤的可能。
我忘了自己乔装的身份。
脑子未及反应,身体已经快一步出手,我一边扑向李旸,一边徒手去接暗器。
带着李旸安全落地后,我才后知后觉,发现周围异常的安静。
“朕倒不知道,皇后何时有这般好身手了。”李旸的嗓音响起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