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所有人眼中的荡妇。
奶奶更是把我视作家里的狗。
当听说我和男人厮混时，她们眼里的鄙夷要把我淹死。
她们心里那个乖乖的弟弟，偷偷露出了獠牙。
检查结果出来，医生提醒我进去拿单子。
我怀孕了。
医生看我这么年轻，又是这副表情，也猜出了什么。
「孩子是上天赐给的礼物，既然他选择了你，做父母的就要承担起责任，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他无辜？那我呢！
高中毕业我就出来打工，算上今年已经七年了。
奶奶掰着手指头让我为家里挣八年的钱，就让我滚出这个家。
这些年我挣了不少钱，可奶奶给我背上的债，让我不敢偷懒。
「我们养你这么大容易吗？让你还八年的债，那是给你机会报答我们。」
爸爸去世后，妈妈出去打工。
奶奶带着我和弟弟在老家生活。
「小妮儿，赔钱货！你姐姐是个赔钱货对不对呀？宝贝，宝贝奶奶给你做好吃的，我们不让姐姐吃。」
「姐姐贱，姐姐不能吃宝贝的鸡蛋，宝贝快把姐姐打跑。」
奶奶喜欢弟弟，那是他们老许家的命根子。
骂我的话，从小像歌谣一样唱给弟弟听。
「嫁人之前，把我们给你的都要还回来。贱丫头，耍脾气？你掂量掂量自己几斤骨头。」
出生之前，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
现在也没人问我，愿不愿意要这个孩子。
孩子，帮帮我吧。
让带你来的人和欺负我的人下地狱。
在医院下楼的时候，步子还是有些虚。
我大方一把，叫了辆出租车。
家门口，邻居家的妹妹盯着我下了出租车。
「真是不要脸，不知道又从那个男人床上下来，给家里丢人。」
「非得靠着男人，真脏！」
她奶奶和我奶奶是老邻居，想来没少听我的事。
我也不生气，笑着走近她。
「来，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多干净。」
她朝我呸了口唾沫，把刷锅水泼在我脚边。
「呸，真不要脸！」
今年夏天格外的热，只坐在屋子里就汗流浃背，厨房里更是像火烤的一样。
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换了身干衣服，奶奶和妈妈还没回家。
许耀焱给我发过来一条消息。
是奶奶和妈妈围他给他唱生日快乐歌的视频。
笑声不断，像是要把我的耳朵刺穿。
奶奶和妈妈是去给他过生日了。
我有多久没过生日了？没有人记得，就连我也快忘了自己的生日。
上一次过生日，好像还是爸爸还在的时候，
花花绿绿的蛋糕，爸爸妈妈围着我给我唱歌。
那时候还没有我的弟弟。
为什么他要出生，为什么要和我成为家人。
屋里真热啊。
我去奶奶房间拿到了客厅的空调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许耀焱并不经常住在家里，他的房间却是最大，采光最好的。空调暖气一应俱全。
而我的房间，就像个储藏室米、面、油，甚至还有奶奶从外边捡的破烂，小小的窗户，暗无天日，空气中弥漫着废纸发霉的味道。
奶奶的名言「我捡点破烂怎么了，给我大孙子攒点钱不好吗！怎么放她那屋里？破烂和破烂一屋，谁也说不了什么。」
可能是过完生日了，妈妈给我打电话。
「笙笙，我们有点事，不回去吃饭了，你自己做点吃的。」
我想试探一下，压着声音说我肚子疼的厉害，想去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
「医院都是骗人的，去一趟医院要花多少钱啊，家里还有止疼片，吃了就不疼了。」
「知道了，妈」
晚上的时候，妈妈发了一条朋友圈，文案是，祝我此生唯一的宝贝生日快乐，我们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
配图是她和许耀焱还有奶奶的合照，妈妈和许耀焱笑眯眯的面向镜头，奶奶则仔细地帮许耀焱擦脸上的蛋糕。
底下一堆人的祝福。
「谢谢大家的祝福。」
「哈哈哈儿子又大了一岁。」
「嗯，是懂事多了，给我和奶奶定了五星级宾馆，说让我们好好休息。」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回来。
我在客厅躺了一晚上，空调屋里真舒服。
可只享受了一晚。
她们就回来了。
还没进门，奶奶就一声哎呦。
「老天爷啊，你个败家子是开了一晚上的空调吗？」
「谁允许你开空调的，我们都不在你开什么空调！电费这么贵你付钱吗?」
「一点都不知道省钱，你花的都是我们家的钱知不知道？就是个贱货，没人性！」
我回头盯着奶奶。
妈妈拽了一下奶奶的衣服。
奶奶看我瞪她，更加不依不饶。
「小贱人，你还瞪我，你有什么资格瞪我。」
「你就是不配开空调！」
「这个家里的钱都是我出的！」我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
奶奶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这不是应该的吗？我们养你这么大，你不应该回报我们吗？」
「你还别说，你赚的钱就不知你自己的，就该是我的！」
「你是人家家的人，我们跟耀焱才是一家人。」
说到这句话，妈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哎呀一声，跑进每一个房间都看了看。
奶奶也意识到了，过来就要打我。
「你，你就这么想男人！还要往家里带男人！」
「我没有，你胡说！」
「我胡说？」奶奶气得跺脚，拿起棍子就要打我。
第一下没躲过去，打在了手臂上，顿时红了一片
「对门小丽都告诉我了，人家都看到你往家里领男人了。」
「小时候就不知道廉耻，长大竟然敢把男人往家里领。」
小时候，妈妈出去打工，托付奶奶照顾我和弟弟。
我爱和男孩子在一起玩，也是那时候传出来的，有男生摸我的脸被邻居看到，告诉奶奶。
奶奶上学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了我一巴掌。
「小贱人，就那么离不开男人！从小就学着勾引人！」
仅凭邻居的一句话奶奶就给我定了罪。
从那之后，班里所有同学都会在背后叫我小贱人。
甚至有男生去找摸我脸的那个男生，问他还摸我哪里了。
我被所有人孤立了，即使我什么也没有做过。
毕竟就连我的家人都认为我是贱人。
「我没有领过男人回家！」
奶奶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还嘴硬。」
和小时候一样，她们宁愿相信一个外人的话，也不愿意听一句她们的亲孙女、亲女儿的解释。
也对在她们眼里，我本来就是一个不知廉耻、不要脸的人。
妈妈站在奶奶身后，失望地看着我。
我擦掉眼角的眼泪「咱们去看监控，旁边就是超市，超市门口肯定有监控。」
「你们说我偷男人，就要拿出证据，之前的冤枉还不够吗？我可不要你们冤枉我一辈子。」
妈妈出来打圆场。
「一家人去看什么监控，说出去不够人家笑话的。」
「等你女儿光明正大偷男人你才知道丢脸！」奶奶对着妈妈不依不饶。
妈妈指了指许耀焱的房间。
「焱焱还没娶媳妇呢？闹得厉害了好人家女孩儿还能嫁给咱们焱焱吗？」
所以为了她的孙子，尽管奶奶不相信我的话也没有去看监控。
「我就盯着你，你自己在外边怎么野我不管，别把臭男人引家里来！」
奶奶也不出去玩了，整天就在家里看着我。
支使我做家务，她坐在门口晒太阳，与路上来往的人打招呼。
不一会门口就聚集了一堆大娘大妈。
「婶子，上回听丽丽说你家大妮儿，带男朋友回来了？」
边说边和旁边的大妈挤眉弄眼。
众人反应过来哄笑一片。
奶奶叹了口气，拿着帕子擦着不存在的眼泪。
「哪是什么男朋友，她能找什么正经人，不知道在哪找的野男人，也领回家里来！」
「真是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
「摊上这么个贱妮子。」
村里的老太太就这么点事，天天在背后议论长短。
众人见我奶奶承认了，都憋着笑劝她想开点。
「你们家焱焱还是孝顺的。」
「是呀，五星级酒店住着得多舒服呀。」
听见她们夸弟弟，奶奶转而喜笑颜开。
满脸欣慰道「幸好焱焱是个省心的。」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抓了把瓜子凑过去。
「刘大娘，听说丽丽流产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呀？」
刘大娘脸色突变「什么流产？没有的事！」
我转头问奶奶。
「奶，上回不是你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