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天,哥哥为了给我买蛋糕出车祸去世。
妈妈深受刺激当场疯了。
她恨我,清醒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得让我马上去死。
爸爸出轨。她怪我毁了这个家。
终于,如他们所愿。
医生说我肾衰竭晚期。
“患者的情况很糟糕,肾衰竭晚期,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
医生带着眼镜。
透过镜片能看出他眼底的惋惜还有无奈,这病治不了。
我坐在小板凳上,点点头将桌面上的诊断报告随意塞进包里。
“谢谢医生。”
过完,就要离开。
“我的建议是立即住院,不然往后的日子你会非常痛苦。”
我摇头拒绝。它再痛苦,也抵不过我现在的处境。
也许,死亡才是解脱。
我从医院出来,并没有立即回到出租房,而是小心翼翼来到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以前它是家。现在是噩梦的起点。
不远处,以为妇女牵着女孩的手走来,手上还拎着塑料袋。
里面是花花绿绿的菜。
我侧身往灌木丛躲,眼看着两人就要毫不知情路过。
突然,沈袅袅指着我:“姐姐来了。”
说着,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姜暖听到这话。
身子一僵,紧接着笑容消散。
“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姜暖怒目圆睁回头,张嘴就是咒骂。
我抓紧手中的书包,即使多次面临这种情况,心尖还是疼。
姜暖见我不说话。直接将手中的东西扔过来。
距离很近,东西从塑料袋飞出来全都砸在我的身上,紧接着全都滚落在地板上,沾满了泥土。
“听不懂人话吗?”
“赶紧滚出我的视线。”
我盯着撞在鞋尖上的橘子没动,不一会儿就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妈妈领着沈袅袅离开了。
我抬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景,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上初中的时候,妈妈每个周五都会在校门口接我,我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回家。
直到十八岁那天。哥哥为了给我买生日蛋糕,过马路时出了车祸,听说是当场死亡。
妈妈受不了刺激,直接就疯了。
她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我,清醒时恨不得我马上给哥哥偿命。
爸爸没法子。只能让我搬出去。
不到半年时间,他们领养了沈袅袅,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人,而我成为了仇人。
两年了。依然是这样。
换作往常,我是不会自讨苦吃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今天情况特殊。
医生说我肾衰竭晚期。治不了,没多长时间了。
终于,还是如了他们的愿。
“你不该过来的。”
沈袅袅一脸嫌弃看着我,脸上早没了刚才的笑容,只剩下厌恶。
“这里是我家。”
“我为什么不能来。”
沈袅袅一听,笑了。
“因为这个家没有人欢迎你,不仅如此,妈妈还会发疯似地骂你打你。”
“如果你喜欢这种待遇,那当我没说。”
她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随后视线落在我脸上。
“脸色这么难看。”
“生病了?还是快死了?”
我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
立即被沈袅袅笑着打断。
“我劝你别在她面前卖惨,不然得到的不是安慰,而是幸灾乐祸。”
“毕竟,她比任何人都要跟你。”
这个她是谁。我心里很清楚。
不得不说,沈袅袅这番话直接戳中我的心脏,妈妈不会因为肾衰竭心疼我,只会叫我赶紧去死。
回到出租房。
我把书包里的诊断单撕碎扔垃圾桶里,医生提出让我住院治疗,全都被我拒绝了。
肾衰竭晚期消化功能不良,每天早上我都是伴随呕吐醒来的,刷个牙能恶心半天。
妈妈生日。我不敢贸然出面。
从医院取药出来,瞥见医院门口听着爸爸的车子,以为是妈妈生病了,连忙躲在一旁查看。
不一会儿。爸爸搂着一人出来。对方身形消瘦,不是妈妈。
我愣住,紧接着看到爸爸笑着理了理女人脸颊边上的碎发,行为举止看起来十分亲昵。
“爸爸!”
“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从暗处冲出来,满脸不可置信看着跟前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是我们家几十年来的顶梁柱,这会却搂着其他女人说说笑笑。
“念念?”
沈康一愣。表情挂着慌张。
我指着女人问:“她是谁?”
话刚出口,眼泪止不住从眼角处滑落,没办法接受自己的爸爸出轨,今天还是妈妈的生日。
女人表情淡然,听到我的质问侧身往沈康怀里躲了躲。
这一幕,刺痛了我。
“念念。”
“我要和你妈妈离婚了。”
沈康语气沉重,似乎作出这个决定是迫不得已的,他同样无奈。
我瞪大双眼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半年前,这个男人还信誓旦旦说要陪着妈妈康复。
“不可以,不可以……”
我语无伦次地拒绝,上前想把沈康怀里的女人扯出来。
沈康怒,打掉我的手。
“沈念念。”
“你以为我想离婚?”
“这个家都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子,如果不是你非得要吃那个蛋糕,你哥哥也不会发生车祸去世,你妈妈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这一番话,全都变成针狠狠戳在我的心尖上。
我摇着头想解释:我没有。
没有非要吃那个蛋糕。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哥哥为了给我买蛋糕出车祸去世这事不假,妈妈疯了,爸爸出轨,这一系列事情都和我有关系。
是我毁了这个家。等我再发消息过去时,发现沈康已经将我的号码拉黑。
我哭了很久。直到天黑,我才摇摇晃晃回到出租屋。
我坐在椅子上,熟练地抓起笔在便签纸上写写画画。
紧接着,将它塞进箱子里。
箱子不算大,里面装满了密密麻麻的便签纸,导致现在很难再将新的便签纸塞进去。
【今天妈妈又骂我了,念念不开心。】
【爸爸说要和妈妈离婚,念念很害怕。】
房间有些昏暗。
我没忍住,又抱着哥哥留下的箱子无声掉眼泪。
箱子还在。那个承诺消除烦恼的人却不在了,如今箱子已经满满当当,里面的便签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被哥哥打开。
第二天。
我到银行清点自己的存款。
其实这几年工作并没有存下什么钱,反而是离家时沈康给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二十万。
我不知道沈康每月定期汇款多少,只能将自己的积蓄偷摸转到姜暖的银行卡上。
姜暖的病症有所缓解,每天需要服用大量的药剂才能保持稳定,不然一天二四十小时,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处于失智状态。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三个人。
这次我直接利用灌木丛将自己藏起来,不打算让任何一个人发现,偷偷看两眼就走。
迎面而来的是姜暖和沈袅袅。
俩人手挽手,脸上挂着不算明显的笑容。
我盯着姜暖的脸,发现她的脸色格外苍白,眼底下还有明显的乌青。
一看就是没休息好。一路上,两人都在说话。
“妈妈,我最近看上了一条裙子,有点小贵,没舍得买。”沈袅袅娇滴滴的嗓音响起。
姜暖笑了,连连道:“我卡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一笔钱,你拿去用就是。”
说完,还不忘拍拍沈袅袅的手臂。
“这钱是姐姐转给你的。”
“那裙子其实也没有这么好看。”
沈袅袅连连摇头,脸上的笑容看不出来是在腿托,像是已经看到自己心爱的裙子摆放在跟前,下一步就能美美穿在身上了。
我一听。连忙冲了出来。
“不行。”
“这个钱是留给你买药的。”
我知道妈妈恨我,但我不希望她被病痛折磨的时候没有药缓解。
突然跳出来一个人。
姜暖和沈袅袅都被吓到。
姜暖脸色一沉,丝毫不见刚才笑意吟吟的模样,眼神像是看到了令她厌恶的东西。
我心脏一抽。撇开视线假装没看到。
姜暖对我的话并不意外,显然是清楚这笔钱是谁转到她的账户里的。
“既然不能花,那你就收回去吧。”
“我不花你的钱,你也别没事找事来我眼前晃悠,免得我张嘴闭嘴就让人去死。”
我苦着脸摇头:“你现在的病情需要药物控制,不然容易陷入失智状态出不来。”
姜暖不当一回事。
“废话这么多,这钱你赶紧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