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哑巴」!
而我妈是个疯子。
她不喜我,对我又打又骂,
更是将我囚禁在响水村,恐吓我道:「再不听话就把你卖掉。」
可睡梦中,她又那样深情地喊着:「妞妞,别离开我。」
多年后,我终于走出响水村,带着那些被拐卖的人,将她告上法庭。
在法庭上,她声泪俱下求我别不认她。
可是——
我从来都不叫妞妞啊。
我是被她拐来的。
我妈抬手连扇了我两巴掌。
两边耳朵像是有锤子重敲了一下,脑袋嗡嗡作响。
我抱着头疼得哇哇直哭,吴瘸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大妮子,别打了。」
我妈充耳不闻,继续对着我的脸,左右开弓。
直到打累她才停手,带着歉意道:「老吴,我怕对不住你,下次我给你找一个更好的货色。」
吴瘸子前段时间从我妈手里买了一个媳妇,我妈有事外出,于是看守的任务就落到我身上。
每日我负责给她送饭,保证送到吴瘸子手上时,还是活的。
即便村里头都说我是傻哑巴。
可守着一个被锁链锁住的女人,狗都会。
结果,连狗都能看住的女人,在我眼皮子地下跑了
只因,村西的老光棍老刘看上这小媳妇,半夜潜入想要偷人,结果反被砸晕,让人跑了。
我是看守人,自然逃不开干系,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吴瘸子听了我妈的话,脸沉了下来,「不行!」
这是村里第一次弄丢媳妇。
吴瘸子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擅长算计,而我跟我妈,孤儿寡女的。
他想讹点。
可他忘了,我妈不是善茬,不等他说出算计的话,我妈冷冷的声音道:
「吴瘸子,你别给脸不要脸,人是老刘弄丢的,我是给你面子,才带着闺女来给你认个错。
「你要么现在跟我撕破脸,以后别想从我这买到媳妇。
「要么就走下我给你准备的台阶,改天,我去城里,再给你物色一个媳妇。」
吴瘸子吹胡子瞪眼的,脸色涨红。
最终,他只能点头,道了一句,「行。」随后不情不愿地走了。
吴瘸子走后,我妈提起门边的扫帚打过来。
「蠢货!看个人都看不住!
「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你如果不听话,我就给你卖掉!
「你还敢跑?!」
我妈边打边骂,扫帚重重落在我身上,火辣辣的疼。
不知道她想到什么,突然丢了扫帚,抱着我哭了起来。
「咱家里没男人,如果不狠,那群王八羔子都是几十年老光棍啊......不能落下把柄。」
有时候,我不明白。
我妈是真的想要保护我,还是她想让那个肮脏的自己,显得高尚一些。
我妈,也是被拐来的。
她没学历,又生性懒惰,索性连逃都不愿意逃,被村里头的人洗脑,直接成了人贩子中的一员。
她说——
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辛苦挣那几千,几万的,都是为了让我过上好日子。
她哪怕给自己镀上一层金粉。
也不能成为神佛。
到底还是一个令人,令我憎恶的人贩子!
晚上,她搂着我睡,抱得紧紧的,生怕我会跑掉。
她显然做梦了,嘴里嘟囔着,「妞妞,不要离开妈妈。」
我任由她搂着。
心底是滔天的恨意,若不是晚上没怎么吃,我能恶心到吐出来。
而且,我也不叫妞妞。
过了几天,我妈口中的,送给吴瘸子的新「货」被带来了。
她看起来很害怕,十分紧张又好奇地问我,「老乡,这里是哪里?」边问还边抓我胳膊。
我急的发出呜呜声。
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臂,可她抓的太紧,我呜呜呜的更急了,朝着我妈哭丧着脸。
我妈粗暴地扯过她。
像恶毒婆婆教育小媳妇一样。
「这里是你家。
「过两天你就要嫁人了。
「少给我问东问西!」
她被我妈的大力,拉拽着坐倒在地,长发垂下,遮住她整张脸,看不出她的表情。
我妈拖着她去了另一间像是杂货间的房间,那里是专门用来暂存「货」的。
这间房子的窗户都被钉死,门上有一把沉重的铁锁。
成年男性都开不了,更别说女性。
我在那里,见识了各种各样的货物,除了上次那个意外,没人能逃得出来!
回来的时候,我妈给我交代事宜。
「你每天负责给她送饭。」
见我半天没反应,我妈抬脚给了我一脚,重重提醒,「听到没?上次的事情,知道的人少,让你捡回一条命,这次再让人逃了,我打死你!」
上次,小媳妇逃跑的事情。
老刘放跑了人,不敢声张。
吴瘸子不想讨媳妇的钱白花了,也不敢声张。
所以,村里跑人的事情,还没传到村长的口中。
我记得。
我刚来这个村子不久,有个看守妇人之仁,经不住被拐人的三言两语,将对方放了出去,即便被拐人没能逃出去。
村长还是勃然大怒,将看守的那个妇人,活活打死,尸体直接丢到了大山里。
听上山采蘑菇的人说,那尸体被野兽啃食,只剩下一地白骨。
这个村子,就像看不到底的深坑。
人们一不小心就能踏错。
被它吞噬!
我赶紧连连点头,不敢有半点逾矩。
我每天按时给货物送饭,门的左下角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洞,从那里可以递饭。
「老乡,你……」
她总喜欢找我攀谈,我丢下食物便跑了,跑到门外刚喘出一口气。
「咚——」
远处传来钟鸣。
「咚——」
「咚——」
一声,两声,三声。
我心头一紧,村里,敲三次钟,意味着有人逃跑,又被抓了回来。
村里,要对这个人,进行公开处刑。
我是村里的一员,只能前往村委会。
在村委会门前,有一大块空地,老远,我就看见一个被扒光的女人匍匐在黄土地上。
身边的村民议论纷纷。
「这是老五家的媳妇吧?」
「这个月跑了第三回了吧。」
「据说人已经跑到桥东了还被抓回来了。」
响水村地广人稀,崇山叠嶂外的十几公里有一条桥,过了桥就是省城。
那么就是说,这个女人离活着不远了,又硬生生的被阎王拉回深渊。
议论声停止了,几个男人轮流上去。
逃跑三次后,这个女人就充公了,这是村委对那些看不住媳妇家的人的惩罚!更是对逃跑之人的惩罚。
这个女人就在光天化日下,在众目睽睽中,活活被折磨死。
几个男人还意犹未尽,嘴里说着最下流的话。
「劳资还没玩够呢。」
「果然,别人家的媳妇就是香啊。」
「要是怀了孕,都不知道谁绿了谁,好在这臭娘们已经死了。」
那三道钟声。
像是早已注定了她的结局!
过了一会,天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众人散去,我看着雨中孤零零的人,连死了都那么狼狈。
心中蓦然升起一股难以压抑的悲愤,我连忙跑回家翻出一大张塑料薄膜盖在她身上。
可透明的塑料薄膜覆盖下,也遮不住她一身污秽。
就像这倾盆大雨,一样洗不净响水村的罪孽!
响水村中,女人是货物。
可以买,可以杀,可以再买!
这罪孽,雨不能洗净。
那便换我来!
过了几天,吴瘸子在村里大摆婚席,宴请了村里面的许多人。
他打了四十年的光棍,终于扬眉吐气了一会,连村长都被他请来了。
当新娘露脸的时候,村里人都打量着她。
新娘就是我看了几天的女人,她叫姚春桃,跟以往我见过的所有货物,都不一样。
婚席上,姚春桃笑得花枝乱颤,被关着,暗无天日的那几天,似乎对她毫无影响,她早已没有初见时的慌张。
她搂着吴瘸子的手臂,大方给人敬酒。
吴瘸子看起来也十分高兴,满面春风的回敬着别人。
村民都称赞他吴瘸子人到中年了,还有这等福气,取了个这么年轻貌美的老婆,也有村民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声嘀咕。
「这娘们要是跑个三次,我就能尝尝味了。」
伙房伙计轮流上菜,大家吃得正酣的时候,村长接了个电话。
扬起的嘴角突然耸拉下去,面色越来越黑。
最后他从嘴里漏出一个「好」。
挂断电话后,村长站了起来,「吴瘸子你带着新媳妇下去避一避,有条子进来检查,大家照常吃。
「家里有洋媳妇的,都收一收。」
大家面面相觑,刚才的欣喜一瞬间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