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外出打工，奶奶瘫痪在床。
我从十三岁起就负担起了养家的责任。
对奶奶，我掏心掏肺的照顾。
可她却背着我写下对我充满恨的遗书后，自杀。
我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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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记忆以来，我一共见到过爸妈三次。
奶奶说，我六个月大的时候爸妈就出去打工了。
而我第四次见到爸妈，是我十三岁这年，奶奶脑出血瘫痪在床的时候。
他们叮嘱我照顾好奶奶，留下一笔钱后又离开了。
奶奶从来不让我洗衣服做饭，可我现在一切都要学会。
要学着做饭，学洗衣服，学着半夜起来把奶奶刚尿湿了的被褥拆洗干净，换上新的。
但我并没有怨言，以前她照顾我，现在我作为孙女应该照顾她。
奶奶生病后，村里很多小辈，以及和奶奶要好的老人们，都会来我家坐一会，人人都说奶奶被我照顾得很好。
邻居家陈姨是奶奶看着长大的，平日和奶奶的关系非常亲近。
陈姨经常来陪奶奶说说话，有了她的开导，奶奶心情明显好转。
“雯雯，你在家照顾好奶奶，有什么事就来隔壁找我，别客气啊。”
陈姨牵着我的手，笑着说。
我用力点头：“好，陈姨，你有空的时候要常来啊，奶奶喜欢跟你聊天！”
“好，你先洗着，我回去了啊。”
我拿着手里正在给奶奶洗的床单，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上来一股倾诉欲。
甚至说不清楚，我的倾诉欲，是想让别人同情我，还是想让别人夸我。
“这是我奶奶昨天半夜尿湿的床单，泡了一上午，趁着太阳好，正好洗出来。”
陈姨愣了愣，欣慰地朝我点点头：“你很懂事，奶奶多亏你照顾了。”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奶奶把我们的对话全部听进去了。
第二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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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开始，奶奶突然不愿意开口跟人家说话了。
不管是来串门陪她说话的邻居们，还是和我。
不管我怎么努力，奶奶还是那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奶奶以前非常爱爱说爱笑的，现在常常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
不知不觉间，我和奶奶的距离越来越远，虽然我每天都陪在她身边。
“雯雯，你累吗？”我帮奶奶翻身的时候，奶奶突然问道。
我愣了下，下意识把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奶奶的脸面向我之后，我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我抱住她，她很快，泣不成声。
“奶奶年纪大了，本来也没有几年好活，你要是累了，就把我放到后山，我不怪你。”
“奶奶，我不累，我愿意照顾你，我想你一直陪着我。”
“我感觉得出来，你很累，为什么不说呢？”奶奶摸着我的头发。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说过了不累，我照顾你才不到半年，以前，奶奶可是照顾了我十三年。”
奶奶再也不说话了。
又是半年过去，基本上没人再来我家陪奶奶说话。
我和奶奶都慢慢习惯了寂静的环境。
渐渐地，我发现奶奶脾气越来越大，有时候会摔东西，有时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我终于在她把我头发拽下来一大把之后爆发了。
第三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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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过我——”
“放过我好吗？求你了！放过我！”
“我每天都要伺候你，每天都要给你擦屎擦尿，还要上学学习，已经很累了。你难道闻不出来我们家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屎尿味吗？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我发着狠，青筋暴露地对着奶奶大吼，口水都要喷到她脸上。
奶奶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看我。
看她这个样子，我心软地一塌糊涂，立刻后悔刚才的失控。
我搂着奶奶，大片大片的眼泪渗进她的衣服。
“对不起奶奶，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你别生气。”
我感受到奶奶的手无措地在我后背拍打，一边拍打，一边轻轻哼着我小时候她哄我睡觉的摇篮曲。
这是我第一次和奶奶发生这么剧烈的争吵。
这之后，奶奶和我之间的气氛尴尬了好几天。
直到学校要开家长会。
奶奶生病之前的家长会都是她去，生病后就没有人帮我开过家长会。
不过，为了缓解和奶奶之间的尴尬气氛，我决定劝说奶奶去参加这次家长会。
“不去。”
奶奶硬邦邦撂下这句话，就不再开口了。
不管我怎么劝，她都不再开口。
就连晚上饭，奶奶都没吃。
“我已经跟老师说好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然我就跟老师说，让老师亲自来请你的好。”
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早就听说过我独自照顾奶奶的事情，在我说明这次家长会奶奶会来参加之后，学校表示非常重视。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炫耀自己作品的途径，迫不及待想把奶奶在全校师生面前展出。
所以在家长会当天，我丝毫没有理会奶奶的拒绝，把她抱上轮椅，就带去了学校。
在那个时刻，我推着的不是奶奶，而是我的艺术品。
一个可以让我得到很多人夸赞的艺术品。
因为奶奶的到来，我们班家长会是家长到的最全的一个班。
老师站在讲台上，指着我和奶奶，向所有家长介绍我们。
突然，一股尿骚味，从奶奶的位置上泄露出来。
淡黄色的液体，渗透了轮椅坐垫，一滴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老师的演讲暂停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奶奶身上。
这是奶奶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哭出来。
第四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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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着书包里给奶奶提前备下的衣服，蠢蠢欲动。
这一幕，在带奶奶来学校之前，我已经预料到了。
我先向老师和家长们道歉，然后把教师打扫干净，给奶奶换了衣服。
家长会重新开始。
老师不仅没有因为这件事责怪我，反而对我赞赏有加。
“陈雯雯奶奶，您有一个这么好的孙女，可真是享福了。”
“你们和陈雯雯都是同班同学，陈雯雯同学表现这么好，你们都要向她学习知道吗？不仅要好好学习，还要孝顺尊敬长辈，知道吗？”
“知道了！”
这些声音，我听在耳朵里，在心里悄悄开出一朵朵花。
奶奶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或者她根本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为我高兴。
我觉得她不爱我了，因为别的同学的奶奶，都会在自己孙子孙女被别人夸奖的时候露出与有荣焉的欣慰。
而我的奶奶，只是沉默，甚至哭出来了。
这次家长会，我出尽了风头。
班主任专门为我申请了贫困补助，并且是最高档的。
同学也是，我经常会收到同学们的帮助，不管是一顿午饭还是一把零食。
我用奶奶，在学校成了风云人物。
第五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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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家里，奶奶和我的关系彻底进入了一个僵局。
奶奶从家长会回来之后，就不吃药了。
我很着急。
医生说，奶奶的病情非常严重，药一定不能停。
长期忘记吃药，会导致病情更加恶化。
一开始我对她发了几次脾气，奶奶连饭都不吃了。
甚至话也不跟我说。
我急的头发掉了一大把，每天都在想办法怎么让奶奶吃药。
“奶奶，把药吃了好不好，医生说不吃药对病情不好，求你了。”
我软硬兼施，奶奶终于看了我一眼。
她没有把药接过去，而是问我：“你后悔让我去给你开家长会了吗？”
有一个瞬间，我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曾经最疼爱我的奶奶。
因为在我蹲着的角度看过去，奶奶的脸是铁青的，甚至有些恐怖。
“奶奶，因为那次家长会我表现得足够好，学校才给我申请的贫困补助，这根鸡腿就是我用贫困补助的钱买的，你尝尝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