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仇人是什么感觉?
我爹是太子太傅,我娘也是书香门第的嫡女。
家里除了爹娘,只有一个嫡长兄,一个庶妹,和庶妹的姨娘。
柳姨娘是母亲的陪嫁,只生了一个庶女,娘俩都没什么野心。
兄长今年科举,中了探花。
从小到大,我虽算不上天之骄女,但也是不少人羡慕不来的。
直到中秋宫宴,一切都变了。
幼时,我在家中花园玩耍,见到了一个身穿锦袍的小男孩。
小男孩板着脸,背着手,颇有气势。
“你是何人?”我捏着手帕,朝他行了个礼。
可他只瞥了我一眼,不发一言,转身离开了。
我提着裙角,跑回内院,去找母亲。
“娘亲!我在花园里,遇见个哥儿。是谁呀?”
母亲摸着我的头,“那是太子殿下吧?”
“绮儿不知,但他穿着浮光锦,瞧着好贵。”
“那绮儿见到的,就是太子殿下。”
那天母亲给我解释了好多。
比如浮光锦是贡品,只有皇室能穿。
比如陛下现在,只有太子殿下一子。
还比如,陛下是害了先太子,才登上皇位的。
但是最后这个,娘亲千叮万嘱,让我不要乱说。
我已经是个八岁的大孩子了,当然知道,这种话不能乱说。
此后,隔三差五的,我就能见到太子殿下。
殿下不过大我三岁,已然堪称文武双全。
爹爹在家里,总是对殿下赞不绝口。
我觉得兄长也十分上进,可兄长却说我太不上进。
妹妹阿绣,则很对得起她的名字。
整日里跟在姨娘身边,捧着绣绷和针线,沉默寡言。
我确实如兄长所说,没什么上进心,整日里只想着玩。
阿绣不同我玩耍,婢女和嬷嬷不敢放我肆意玩耍。
我便只能在园子里,抱着阿绣送我的布偶,荡秋千,听故事。
如月在旁边打着扇子,桐月给我讲故事。
这生活,大约就是兄长说的纨绔子弟吧。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了墙角好像有动静。
我带着如月和桐月,凑到墙角,拨开杂草,露出了一个狗洞。
这个狗洞,还是桐月发现的。
娘亲不许我多吃甜食,全靠桐月和这个狗洞,给我解馋。
我不顾阻拦,悄悄把头探出狗洞,看见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
他瑟缩在狗洞边上,一副快要饿死的样子。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如月,你去拿些点心过来吧。”
我和桐月眼看着如月走出院子,悄悄把人从狗洞拖了进来。
“啊!小姐!”如月回来惊得喊了一嗓子,又赶忙捂住嘴。
“如月,你大惊小怪的做什么?”我嗔怪地瞪着如月。
“小姐,你怎么能把这人弄进院子来啊。”
“嘘!只要你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可是小姐……”如月还要说什么,被打断了。
“你们几个,带着小姐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听着声音,我猛地抬头。
“娘亲……”我赶忙从地上起来,低头悔过。
这是我应对母亲的老办法,百试百灵。
“绮儿,你坐在地上干什么呢?”
“娘亲,我救人呢……”
“救人?家里有什么人,需要你来救的?”
我默默让开,露出身后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孩。
和小孩身后,没来得及藏好的狗洞。
“这是哪来的?”母亲板着脸。
“是绮儿从外面捡来的。”
“绮儿,娘是教过你要有善心,但你这,你这……”
“娘亲……他看起来要饿死了,救救他吧。”
我仰着头,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母亲。
“绮儿,娘今天可以不罚你,你一会把他送走,来娘屋里一趟。”
母亲到底没舍得骂我,但也不似平日,让我心里有些担忧。
我不敢忤逆这样的母亲,给这人留了几块点心,和一碗水。
把他从狗洞又塞出去,理了衣裙,去母亲屋里受训。
这次之后,母亲就找了嬷嬷来家里教我规矩。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规矩,样样都要学。
阿绣也被母亲安排来一起听课。
到了十三岁这一年,母亲开始带着我和阿绣出门了。
各家的聚会,但凡母亲收到请帖,一律把我和阿绣带去。
我和阿绣跟在母亲身边,一个装的娴雅,一个真的文静。
母亲面子十足,我装的身心俱疲。
“绮儿,你今年十三了,过两年及笄,就该定亲嫁人了,现在要及早相看呀。”
“那阿绣比我小啊,急什么呢?”
“阿绣只小你一岁,怎么能不急?”
“可那些夫人,都不待见阿绣啊。”
“绮儿,这是当家主母必须要守的规矩。”
母亲温温柔柔的,总是见缝插针地给我讲规矩。
爹爹和兄长则不同。
爹爹对殿下和兄长极其严厉,对我却过分的纵容。
兄长虽然整日在书院,很少回家,但对我的纵容,和爹爹如出一辙。
“哥哥!”
“绮儿,跑慢点,大姑娘了,像什么样子!”
兄长语气严厉,但脸上满是笑意。
“哥哥,你这次又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你呀,就知道玩!”
哥哥点点我的额头,让身边小厮拿出带给我的东西。
有蜜饯、话本子、面人、瓷娃娃……
“哥哥最好啦!”我一股脑接这些东西,笑眯了眼。
“那下次不给你带东西,我就不是最好啦?”
“怎么会呢!哥哥不管怎么样都是最好的!”
“那我下次就不给你带东西了。”
“不要啊哥哥……我下次想要嫦娥仙子的面人!”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喜欢面人啊?”
“因为面人好看又不怕摔碎啊!”
哥哥笑着摇摇头,去了父亲那里。
今年,太子殿下再也没有来过家里。
听说陛下想要改立太子。
传言说,陛下想把贵妃所生的幼子,立为太子。
皇后娘娘身体不好,不问后宫诸事,连带着也不管太子。
父亲近日提起太子,也频频摇头。
事关皇家,家里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果然,年后上元节,就传出改立太子的消息。
国舅数次上书,都被陛下驳回。
父亲也随着旨意,不再教习太子。
不,现在是先太子了。
父亲从太子太傅的职位上,调去了礼部。
去了礼部以后,父亲清闲了起来。
正逢兄长中了探花,父亲喜滋滋的去给兄长寻摸亲事。
也给阿绣寻摸了个合适的人选。
抬手是个性格很好的人,不会亏待阿绣。
只剩我没着没落的,天天在家傻乐着。
和母亲出去参加聚会的,也只剩我一个。
六月的时候,汝阳侯夫人,悄悄和母亲说,宫里要选秀。
母亲被这消息吓了一跳,再也不肯放人我玩耍。
急匆匆地开始给我相看合适的人选。
终于在选秀旨意下来之前,把我的亲事也定下了。
母亲选的是汝阳侯夫人的姐姐家,靖安伯爵府。
靖安伯爵府,是武将世家。
听母亲说,他家人口简单,婆婆和善。
我和母亲在马球会,见过我这位未来婆婆。
她是郡主,母亲大长公主。
见了我确实总是笑眯眯的。
只是不知道,我的未婚夫婿,静安伯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很早就随父亲去了边塞,京中见过他的人极少。
阿绣问我,担不担心世子不好。
我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爹娘和兄长都夸赞过世子,我相信他们。
阿绣笑笑,阿姐一定嫁的很好。
“阿绣也会很好的!”
“那就借阿姐吉言啦!”
定亲以后,每日被母亲关在家里做针线。
时间过得飞快。
到了中秋宫宴那一天。
今年的中秋宫宴不同以往。
皇后娘娘忽然下帖,邀群臣家眷一同进宫。
母亲也带着我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
她瞧着,雍容华贵,面色红润,体态丰腴。
丝毫不像久病之人。
宫宴很是热闹,很晚都没有散。
母亲开始有些担忧。
“绮儿,今日宫宴,恐怕有问题。”
“有问题?”
“你还记不记得,娘之前同你说过宫宴。”
“娘说,宫宴一般在戌时就差不多结束了。”
“可此时已然亥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