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里第二个孩子。
为了二胎得男,生母在怀孕时就一直吃偏方。
在他们满怀期待中,我降生了。
一个晦气的女娃娃。
村里的大仙说我上辈子是罪恶滔天的恶人。
今生才会带着罪印出世。
可是,一母同胞的三妹,为什么就受到万千宠爱。
明明她才是恶魔转世。
据妈妈述说。
我出生的那天,生父生母大吵了一架。
奶奶更是铁了心要掐死我。
还是妈妈偷偷找了村长过来。
承诺再给生母一个生育名额。
我才算有了一线生机。
妈妈是接生婆,连生下三个儿子,接生经验也丰富。
在村里很有名望。
三里之内,只要是有人生孩子,基本都会带着喜钱来请她上门。
而我是她接生过的最特别的孩子。
我出生时,又白又胖,一双大眼睛,小巧的樱桃嘴,就跟门上的年画娃娃一样好看。
是她见过长的最喜庆的。
但是很不幸的是,鲜红色的胎记占据白嫩的半张脸。
我被救下后,生母不愿意喂奶。
我被饿得哇哇哭。
整个村子都听得见,但无人想管。
妈妈烦到不行。
思来想去,还是赶着来喂了我人生第一口奶。
看着短短五天的时间里,我从一个白胖的福娃子瘦成弱小的野猫,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把林婶子心疼死了。
拖来一袋大米交给生母。
扬言只要她喂奶,一个月会给她五袋大米。
这才打动了生母。
靠着林婶子的善心,我平安生存了三个月。
很快我有胎记的这件事被大姐传了出去。
那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
村里人便把怀疑的目光转移到身为婴儿的我身上。
说是因为我的降生,让整个村子都受到了牵连。
要烧死我。
生母为了五袋大米不愿意把我交出来。
村里大仙做了法,扬言我是扫把星转世。
跟我走的近,都会倒霉。
生父生母为了生出男孩。
交出了我,说来也奇怪,当晚就下了暴雨。
当地政府给家家户户都发了灾情补助。
到手的钱不比卖粮食的少。
就这样我又得到了活下来的机会。
生母忍受不了同村里的闲言碎语。
把我丢给了腿脚不便的爷爷。
我靠着院子里的一头母羊喂奶,活到了五岁。
同时被迫回到他们的身边。
因为爷爷去世了。
临走前他拖着病重的身子找到生父生母。
说只要他们把我照顾成年。
他所有的遗产都归他们。
都是据我所知,爷爷他并不富有,更别提存款了。
我从小是喝米糊,吃杂粮窝窝头长大了。
至今为止也就吃过一次肉。
还是邻居小胖偷偷给我带了一块。
那味道,就跟神仙吃的玉露琼浆一样。
回到生父生母的家中。
生母怀着八个月的孕肚,行动不便。
大姐在镇上上班,生父在田里干活。
家里所有的活计都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每天五点起床,烧好早饭,喂完牲畜,又得拎着比我人都高的木桶去河边洗衣服。
我麻木的重复一天又一天。
别的孩子都在跳绳玩过家家。
我只能透过门缝羡慕的遥望。
“啊!痛死我了!”
生母走路时被她扔在地上的橘子皮给滑倒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
下身鲜血直流。
我愣了半天,吓得直哆嗦。
害怕生母会像爷爷一样离我而去。
“傻站在这里干嘛!快去叫你林婶子过来。”
我被生母的一声怒吼惊醒,立马转身跑去找人。
林婶子家住的挺远的,我跑了好久一下不敢停歇。
直到精疲力尽才达到。
“林婶子,求你救救我妈妈,她流了好多血。”
我跪在地上,磕头哀求。
生母说了家里没钱,但是她生产必须请林婶子接生。
到时候就让我去给她家干活抵钱。
这是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
为了未出世的弟弟,我也愿意。
“你带喜钱了吗?”
我尴尬的摇摇头,睁着又大又亮的眼睛道:“我妈说,家里穷没有钱,让我在你家干活抵钱。”
林婶子叹了一口气,把我拉起来,抱着我走回了家。
这时我记事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怀抱的温暖。
爷爷年纪大,自己走起路还要依靠拐杖,更别提抱我背我了。
“妈,我把林婶子请过来了。”
生父也赶回来了,把生母抱到床上。
沉着脸,拿起一旁棒槌向我走来。
“连地都扫不干净,懒虫子,怎么摔的不是你啊,要是你妈和儿子有个好歹,看我不打死你。”
我毫无防备,被打了好几下。
痛的我根本站不起身来,趴在地上发出呜咽的哭声。
“你打孩子做什么,她也才五岁,快去带我进去看看。”
生父这才放下了棒槌,带着林婶子进了屋。
生母从天亮惨叫到天黑。
屋里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我才松了口气。
“怎么会是女娃!我儿子呢?”
生父不敢置信的质问道。
生母迟疑了一会,指着门外:“一定是外面的扫把星把儿子咒没的,村里大仙可是说了,我这胎保准是个儿子。”
“就说不要接她回来,你偏说家里活没人干,这下好了,我张家看来是断后了。”
生父冲出来,这次他真的动了杀心。
我害怕的躲在林婶子身后:“妈妈怀的本来就是妹妹,我早就知道了,是你们偏要信大仙的话。”
“就是你咒没的,我要你为你弟弟偿命。”
生父已经被气的失了心智,下手一次比一次很。
“大兄弟,这生男生女都讲究缘分,怎么能把责任全都算在你二女儿头上,现在可是新时代,鬼神不可信的。”
林婶子苦口婆心的劝解。
把怒火又燃到了她的身上。
说她接生没福气,还去村里到处污蔑。
弄的林婶子的生意一落千丈。
警察把生父带去警局教育了一顿。
回来后就很少再对我动手。
一转眼又是三年过去了。
和我同样大年纪的,都背着书包去上学。
唯独我每日背着妹妹干活。
瘦弱矮小的根本不像个八岁孩子。
生母说了,她还要生,家里要存钱交罚款。
没钱给我上学。
我知道是他们舍不得为我出钱交学费。
我亲眼看见他们把爷爷视若珍宝的红色布袋子拿出来。
两个人躲在房间,锁上门在数钱。
一边数还一边怒骂爷爷。
我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刚不小心洗衣服时,把大姐的花裙子扯了一个洞。
就想躲起来,不让她发现。
阴差阳错看到这一幕。
“老头子对二娃子还挺好,连棺材本都给我们了。”
“是啊,爸说了他不用棺材,死后就埋在后山就行,还省了不少事。”
我听着如雷轰顶,原来我回来的代价如此之大。
爷爷最开心的事就是把辛苦赚来的几毛钱,放进他珍藏的钱袋子里。
一边存一边跟我说:“孩子,以后爷爷死了,你把这些钱给爷爷买个棺材,剩下的你自己留着用。”
每次听到爷爷呢喃,我都大声吼道:“我不要爷爷死!我要爷爷陪我一辈子。”
爷爷的田地都给了生父,本来说好一个月给他五块钱孝敬费。
结果从生了大姐后,就没有给过了。
为了生存,爷爷只能去后山砍柴,清晨挑着担子去城里买。
一趟赚个一毛钱,才苟活了下来。
有天夜里暴雨,生母催促我去把院子里晒的稻谷收回来。
一家子人冷漠在屋里睡觉,只有我一个人连雨衣都没有。
穿着单薄的短袖冲向外面。
任由冷冷的冰雨在我脸上、身上胡乱的拍打。
要是完成不了生母交代的事情。
逃不了一顿打,还得饿上几天。
我没能抗住,当晚我就高烧不退。
还一直胡言乱语。
生母怕我死了,没人给她带娃。
拿着五块钱拖着我去看赤脚医生。
开了一盒退烧药就回来了。
可是这次的病很严重。
高烧反反复复,赤脚医生也吓得不轻,建议去县里大医院看看。
不然活不了几天,就算活下来了。
还会变成痴儿。
生母连忙问了句,大概多少钱能治好。
赤脚医生伸出两根手指。
“20?”
“200。”
生母惊呼了一声,匆匆把我抱回家,扔在房间里也就不再管我。
我听见大厅里,三妹吧唧吧唧吃着香喷喷的绿豆糕。
大姐正在撒气,说买的护肤品太便宜了,用的脸上疼。
生父生母哄着大姐,承诺明天去城里给她买新的。
我冰冷的躺在木板子上,泪流满面。
我连个外人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