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我的家人再也没有血包了。
奶奶攥着佛珠,跟爸爸商量再吸最后一次血。
不料,出门就被创飞了。
可见心恶之人,信佛也没有用。
在人间飘荡三天后,牛头马面终于想起我了。
但按照他们收鬼魂的程序,我需要找到自己的死因。
他们说,不知道死因的鬼魂就相当于没有户口,入不了轮回。
所以,我以鬼魂的形式又回到了这个B世界。
“老头子是最疼那个赔钱货的,以后还不是只有晨晨来扫墓?女孩就是赔钱货!”
燃烧的纸钱顺着风吹出浓烟,熏得我奶直流泪,她破口大骂:“狗娘的,破风也跟我作对!“
“行了,少说两句,定了京都大酒店的中饭,还赶着送晨晨去上课呢。”我爸不耐烦地打断她。
一家四口上车回家,我也跟爷爷告别,飘上了车。
车上堆着我弟的篮球书包,剩余的位置只能容纳四个成年人。
还好已经死了,否则这个大冷天还要被踹下车。
因为家里的车,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啊。
我被饭后的账单惊呆了,五个菜两瓶酒,三千八百块!
但看我爸那波澜不惊样子,好像已经司空见惯。
我爸妈早就退休,退休金微乎其微,甚至每个月还让我打 8000块来还贷款。
这种活都活不起的家庭,还能经常出来消费?
酒足饭饱的一家人,开始撺掇着我妈给我打电话。
终于想起在外漂泊的女儿了?
他们终于要发现我死亡的实情了吗?
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会追查我的死因吗?
然而,现实将我的幻想狠狠粉碎。
几个电话打不通,我爸就开始骂:
“死丫头,翅膀硬了。不接电话,这饭钱谁来付?”
原来给我打电话,是为了让我付钱。
我突然想到十年前,自己上大学的日子。
三千八,是我一整年的生活费。
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一个馒头加杯热水,就是我的晚上的口粮。
受过穷,工作后也不敢乱花钱,存款就是我的安全感,自从公司提供免费宵夜,我就从来没有吃过晚饭,一直饿到晚上十点,就是为了省那十块钱的晚饭钱。直到饿出了胃溃疡,我才在网上买点便宜饱腹的东西垫一垫。
他们倒好。
我奶冷哼一声:“我说什么来着,女孩读书就是赔钱!”
我妈坐在一边局促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弟陆晨说:
“毛丫头好久都没打钱回来了,今天电话也不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哟呵,平时看着脑子不太灵光,难得想到重点啊。
但很快被爸爸奶奶敷衍过去。
“她能出什么事儿?”
“比起她,你还是操心自己吧,今年再考不上,你就等着回家种地!”
“我怎么可能种地,不是还有毛丫头吗?”
……
最后还是没有一个人关心我的生死。
不过也不重要,反正我已经死了。
我弟出事了。
陆晨在学校打架遭到开除,一家人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在校长办公室上演了一出苦情大戏.
然而陆晨实在犯错太多,成绩又是倒数,校长根本就不买账。
我奶见势头不对,由一开始的卖惨叫苦,直接转变成了撒泼打滚,最后成功被保安连人带铺盖卷,轰了出来。
这个时候,一家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要不给孩儿表姑打个电话,让她来吃饭吧!”我奶提议。
我觉得有点疑惑,表姑跟我奶向来不对付,年轻时还因为争夺村里的田地,跟我奶大干一架,后就一直没有往来。
我奶怎么会突然提议请大姑来家里吃饭?
吃完晚饭,表姑终于正入主题,翻出了手机里的照片给我爸奶看。
差点忘了,表姑的副业是说媒,十里八村响当当的媒姐。
请她过来,大概率是给我说媒。
但他们还不知道我人已经没了。
表姑说:“这个人叫温青,今年52岁,在县里公安局上班,十年前就做到了局长的位置咧!奋斗奋斗,前途不可限量。”
都52了,还奋斗呢,往土里奋斗?
我奶连连附和:“确实一表人才!而且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
“胜男要是嫁过去保准享福了!”
比起爸大三岁,胡子都长到脖子上了,这福气还是留给我奶吧!
表姑压低声音:“而且啊这位温局长说了,只要胜男愿意嫁过去,晨晨那事儿,保准给弄好,还另外出50万的彩礼,保证不叫胜男吃亏!”
敢情我嫁过去,不对,把我卖过去,就是为了给我陆晨擦屁股?
我爸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放,“你说这话就多余了,就算没晨晨这门事儿,陆胜男28了,也该结婚了!你跟温局长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挺能装的。
目的达成,表姑欢欢喜喜离开。
相比起表姑的喜悦,我妈就显得有些沉默。
“胜男才28,温局长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爸了。”
“胜男小的时候就吃了不少苦,长大了还要遭这门罪,我这个当妈的,真是……真是于心不忍!”
“你懂什么?”我爸一个眼神瞪过去,
“胜男一个丫头,读再多的书也是别家的人,嫁给谁不一样?”
我妈小声说了一句:“胜男一年到头可给你不少钱。”
这句话还没落下,就被一个巴掌声彻底湮没。
我爸还在抽皮带,“说个什么都要顶嘴,我不都是为了这个家?臭婆娘,我打不死你!”
我飘到我妈身边,心中满是惊讶。
我奶还在一边加油打气。
“打,就是要打,女人不打哪有听话的?”
我急得发抖,但我无法阻拦,无能为力,也无声无息。
我就是一缕魂魄而已。
我爸还是留了我妈一口气,“来,给毛丫头打电话,让她回来结婚。”
我妈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作。
这又激怒了我爸,他提起椅子,指着我妈就要砸下去。
最后一刻,我奶拉住我爸将要砸下去的手。
“差不多得了,没了她胜男回来得跟咱们急。”
我爸这才停手,让我妈捡回一条命。
夜里,我妈躲在厨房里擦药,借着月光我看见她身上新伤叠旧伤的斑驳伤痕。
其实我完全没想到我妈会为我抱不平,从前的时候,我爸拳脚相加也好,我奶冷嘲热讽也罢,我妈都只是抱着陆晨隔岸观火,生怕引火上身。
怎么现在我死了,我妈又开始心疼我这个女儿了呢?
不过,这些我都无法追究了。
温局长很爽快的下了聘礼,足足五十万。
他生怕我爸后悔,我爸抱着五十万的彩礼钱,打爆了我的电话。
最后的结果都是无人接听。
我妈想到了点什么,脸色发白:“胜男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儿了吧?”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爸点燃一根烟,语气缓慢:“她在大城市吃香的喝辣的能出什么事儿?”
我奶眯着眼头一次没说话,陆晨装作没听见,戴上耳机看向窗外。
我妈急了,“可她整整一个月没跟我打电话了,以前隔三差五都要跟我打电话的……”
“你管她呢,她那么大人,还能丢?”我爸咂咂抽烟,
“我看她不接电话,就是不想给我们寄钱回来!”
说着,他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对,就是不想给我们寄钱回来,小白眼狼!”
温局长又来电话催促,问我什么时候在家方便见一面,见了之后方便帮我弟弟处理上学的事。
威逼利诱,温局长还真是有一套。
在我爸和我奶的监视下,我妈支支吾吾的说:“胜男在B市上班,得过两天才回来。”
那头说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不过那都是表面和气,晚上表姑就在他的指使下,带着退婚书来了我家。
表姑神色为难,
“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儿,是你们给我打电话,让我帮着张罗胜男的婚事,怎么过了这么久,人家说见一面,胜男都不出面?”
“人家可是鼎鼎有名的局长,一家富贵百家求,你们这么没诚意,人现在闹着退婚呢。”
我奶杵着拐杖,坚决不肯退,百般央求,温局长答应了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于是,我爸说明天一早上B市找我。
他说,他无论如何都要把我带回来,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多么伟大的父亲,谁知道是带回来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