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秦榕时,他正在被人欺负,蜷缩在墙角,任由别人对他拳打脚踢。
我原本打算装作没有看见径直走过去,谁料欺负他的那群人忽然冒出来一句“没妈的孩子就是好欺负。”
我握了握拳头,还是没忍住,掏出手机报了警。警笛声响起的时候,小混混们骂骂咧咧地一哄而散。
“你没事吧?”我蹙着眉,伸手想要拉他起来。
秦榕咬着唇,摇了摇头,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一丝疼痛,他眉头微蹙,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滞,不过很快就利落地起身。
“那我走啦。”我朝他摆了摆手。
秦榕依旧是一副不搭理人的模样,我撇了撇嘴,拎着袋子走开了。
H中开学一向很早,我起的晚,扒拉了几口稀饭就赶紧下楼。
进教室的时候,铃声刚好响起。
按照惯例,迟到走后门,我握着把手推了推,却推不动。
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提醒“走前门,后门锁了。”
我瞥了一眼教室,窗帘拉得很开,来得早的都在晨读,讲台上还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我很熟,班主任,另一个我也很熟,前几天刚碰上。
我挑了眉,对上他的目光,朝他笑了笑。
秦榕有些冷淡地将目光移开。
我倒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坐下。
讲台上班主任老刘清了清嗓子,“这是新同学,秦榕。”
大家将头从书里抬起来,敷衍的鼓着掌,只有少数人带着探究的目光,打量着秦榕。
开学第一天,各科老师基本上没有布置什么作业,下课的时候,我收了假期回执,交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掩着,露出一条小缝,里面的老师聊着天。
老刘的声音穿来,“新来的秦榕,听说成绩不错,奥赛拿了一等奖,说不定能把我们班平均分拉上去几分。”
女老师冷哼一声,“听说他在隔壁一中不写作业,逃课,坏事都干尽了,才被退学。”
“他家就在我家隔壁,母亲早逝,从小没有人管。”
我做足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老师的声音很快小了,装作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抿了口水。
将回执放到老刘桌上,朝他点点头,我脚步飞快地走了。
回到教室,秦榕面前摊着本草稿纸,他咬着笔头,时不时地在上面推算几笔。
问题似乎很难,他皱着眉,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我收回目光,经过他座位是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草稿纸上全是看不懂的公式。
想到刚刚老师的聊天,我忽然有些想笑,秦榕不考试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太简单了,觉得没有必要。
晚自习下课,我背着书包回家,路过一家奶茶店,没有顶住诱惑,进去买了一杯。
店里的人很多,排到还有些时间。
我揪着书包带子,往门外看去,穿着校服的少年怀里抱着一只猫,浑身脏兮兮的。
秦榕有些嫌弃的脱下外套,包裹在小猫身上。
小猫被冻得发抖,爪子却顺从地搭在他的胳膊上。
我接过奶茶,道了声谢,三两步追上了他。
“他受伤了?”我伸手拽住了他校服的衣角。
感受到拉力,秦榕停下步子,回头看我。
“我爸爸是兽医,给我吧,我来帮忙。”我说着,张开了手,示意他把猫放在怀里。
秦榕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审视,手上却丝毫没有动作。
“那你在这附近等我,我去拿药。”
小猫眼里有了泪光,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喵呜”声,他终于点头。
我拿着药跑过来时,秦榕正将小猫搂在怀里,冬日脱了校服,他的体温下降得很快,手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我触及他的手,被冰得往后缩去,从书包里翻出来一个暖宝宝,撕开包装袋,递给他。
我将小猫受伤的前脚托在手里查看,大概是被某些利器划伤了,伤口不是很深,只是皮肉翻开,显得有些可怖。
“你抱紧些,可能会有些疼。”我提醒道。
果然,碘伏一沾上伤口,小猫就扑腾起来。秦榕有些无措的收紧了胳膊,只能安抚性的在它背上抚摸。
我手脚麻利地消了毒,找出纱布缠了几圈,放低了语气,“这几天尽量不要沾水。”
秦榕点头,抿了抿嘴唇,第一次主动和我有了眼神的交流,他轻声道,“谢谢。”
听着他清冷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些温情的色彩。
我对上他认真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触动,别人的眼中,他孤僻,叛逆,但是今晚,他抱着一只猫咪,他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抱着它时,他眼底的温情。
他不知道他身上有温度的时候,有多好看。
“秦同学,你怎么不理人呀。”短短一天,我第二十次叫他。
秦榕终于抬起来,破天荒地回了一个字,“嗯。”
我被气笑了,“嗯什么呀,你的小猫怎么样了?”
“不是我的猫,路边捡的,偶尔喂一喂。”他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
“不是你的猫大冷天你脱衣服抱着它?你是傻子么?”
问言秦榕正在演算的手停下,抬头看着我,黑润润的眼睛里满是认真的神色,“它受伤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可能是从小受得关爱不多,他连一只捡到的小猫都会放在心上疼爱。
我轻笑了一声,“懂了,以后这种事儿带我一个。”
“好。”他应声。
“你养了不止一只流浪猫吧?”
“大概五六只。”
“这么多?”我惊呼出声。
哪个大好人养这么多猫啊,自己还吃不吃饭了,我思索了一翻,决定给他帮点小忙。
第一次月考如期而至。
我拿着发下来的卷子,叹了口气,转头暼了一眼秦榕的,上面画着鲜红的145分。
他脸上却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只是习惯性地咬着笔,眉头紧蹙,使劲儿抠着做错的最后一道选择题。
半晌,他紧蹙的眉头骤然松开,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色,拿起一旁的草稿纸,开始演算,黑漆漆的眸子亮得惊人。
等他演算结束,我把我惨不忍睹的试卷递给他,想让他给我写点解析。
少年接过卷子,薄唇紧抿,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抬眼看着我,眸子带着些不可置信,“你是瞎写的么?”
“啊?”我解释,“我真有很认真地在写。”
秦榕拿来铅笔,陆陆续续勾了几题,“这几题,非常基础的送分题。”又将卷子翻了个面,“你每道大题的错法都不一样。”
他语气诚恳,“以后上课好好听,从基础补起。”
我捏了捏眉心,短暂的为自己的前程担忧了一会儿。
怎么办呢?要不找他给我补补课?
第二天,我买了杯奶茶放到他桌上,冲他眨了眨眼睛,“你给我补习一下好不好。”
少年停下演算的笔,垂着眼眸,像是在考虑。
我趁热打铁,“就是下课来问你问题,不会太麻烦你的。”
秦榕抿着唇,最终还是点了头。
许久,修长的手指握住桌上的那杯奶茶,就着吸管喝了一口。
我轻笑了一声,“那我明天晚上和你一起去喂猫?”
“不用太麻烦。”他道。
我连忙解释,“不麻烦,我也很喜欢小猫的。而且家里了猫粮买多了,快过期了,不吃点也是浪费。”
他的神色终于放松,连带着周身的气息也添了几分愉悦的色彩。
“好。”他说。
“我明天晚上去找你。”
我从家里拿了一大袋猫粮放在包里,走到秦榕家的时候累得满头大汗。
他居然破天荒的出来接我。
秦榕接过沉甸甸的包,顺着柏油马路一直走,我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地上积了一本薄薄的雪,我踩着他走过的印子,一步步跟着。
从背后看,深色的衣服衬得他身形消瘦,但依旧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