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黑影,窒息的梦境,摇摇欲坠的真相。
厉鬼哪有恶人可怕。
三天前,我在自己房间里美美地午睡,突然被外面传来的嘈杂的声音吵醒。我猛地睁开眼懵了几秒,由于房间的隔音功能非常抱歉,我逐渐清醒的大脑捕捉了房东的声音,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声——
又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就带人来看房,还是男的。
服了。
这个房东半个月内就带过好几个人来看房,每次都不通知我,有一次还在我睡觉的时候贸然带人进来把我吵醒。
而且她带来的人也一个比一个奇怪,一开始只是那种看起来就没钱的寒酸和尚,来了三个在狭小的客厅里挤挤攘攘,念了半天经最后也没租就走了。
后来是一个自提公鸡的泼辣大嗓门婆娘,半夜开音响蹦迪,跳累了还去厨房做饭,结果公鸡血水顺着我的门缝流了进来,我气不过开门出去和她理论,这人第二天就搬走了,倒是我打扫了好久才去掉那股讨厌的血腥味儿。
还有那种看着就神神叨叨的精神老妹,我直接拿马论毛选来堵她,对面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没住几天也走了。
越想越气,我掀开被子一拢衣领,随手扎了个马尾就气势汹汹地开门出去准备和房东对线。
我“砰”地踹开房门,入目就是房东那件可恨的千年不换的粉色毛绒大衣。
她滔滔不绝的推销声突然一顿,随即变得不确定起来,低低地掐出了林妹妹的声线:“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出来了?”
哈。废话。老娘就站在你背后呢。
正要开口,我突然和今日新鲜的房客对视了。
也没什么,就是帅。
相当之帅。
虽然脸上架着一副b男墨镜,但并不能消减他的美貌。
他朝房东笑了笑,没有和我打招呼,但我下意识一低头看见了自己露在外面的大脚趾和全是线头的大裤衩子,一下子弹起来冲回房间。
再开门时房东已经走了,这位帅哥正推着行李箱磕磕绊绊地往他的卧室走。他走得很专注,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出来了。
“你好?”
我上前一步和他打了个招呼。
帅哥并没有回应,而是自顾自地往前走。我有点迷茫,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被地上的杂物堆给绊倒了,结结实实一声我听着都疼。
帅哥在地上跪了几秒没动,可能是疼懵了。我迟疑地走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啊,没有反应。
原来帅哥是视障人士,好像还有听障。我说呢他看起来一表人才为什么来租这种破烂小屋子,原来如此。
原本对美色的欣赏难免添上了几分怜悯,我缓慢伸手去搀扶他,下一秒我的手径直穿了过去。
?
我的手指悬停在他的胳膊里,穿过衣服埋了进去,却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的实感。离奇的场景冲得我脑子一懵,下意识收回手再试了一次。结果完全一致。
我猛地起身后退一大步,大白天地惊出一身冷汗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疑似鬼魂的帅哥慢慢站了起来,然后直直地朝我走来。
我连忙退开,他走得更快,连人带行李箱一并从我身上顺利地穿过,然后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光天化日之下撞鬼?
想到他看不到我也碰不到我,我稍稍放下心来。但转念一想不对啊,他是怎么和房东无障碍交流,刚才又是怎么拧开门把手进房的??
惊疑不定之下,我蹑手蹑脚地靠近他的房间,蹲下来稳住重心,正犹豫着要不要从虚掩的门的门缝往里偷看,门突然开了。
帅哥已经摘下了墨镜,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我,不太礼貌地笑了一下。
“找我?”
他叫廖先余。
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像人,无论是体表温度,饮食习惯,还是面对我的试探,他都和正常人类没有任何不同。
和我过去的合租室友相比,他可真是正常得不正常了。
时间长了,我不禁开始怀疑那天是不是我看花了眼,或者根本没有这码事,纯粹是我臆想出来的。我后来再也没见他戴过墨镜。
唯有一点,我从来没见过他的卧室。
我并没有偷窥人卧室的习惯,但是这间出租房挺小的,唯二两间卧室又是对门,一眼都瞟不到对面的陈设......可能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怪怪的。
而且他不怎么出门,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有天凌晨起来上厕所还在客厅看见了房东的粉色外套,出来时又没了。
看这气质也不像是做鸭的啊?
但一来我不想被当成变态,二来我这几天颇有点自顾不暇,暂时没精力去料理这些有的没的。
我是一个三流的网文写手,我执意离开家的时候街坊酸我说我是个“写书的文化人”,我现在都愧对当年说要自己出来打拼的豪气。
屋漏偏逢雨连连,我最近睡眠质量急剧下降,总是做同一个被人杀的噩梦,惊醒后我总是很难入睡,干脆就刷手机,代价就是第二天一早顶着两枚大大的黑眼圈艰难爬起。
“哟,国宝嘛。”
廖先余就和守着我似的,一开门就是他,还嘲笑我。我从没见过这么社交恐怖分子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他认识了十年呢。
这家伙霸占了餐桌,我正犹豫要不要过去,他却主动抬手招呼我坐下。
“我给你做了早饭,烤吐司温牛奶,要是想吃蛋就自己煎。”
我有些诧异,虽然廖先余解释说,烤箱开都开了只烤三片有点浪费,但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感动的。我正心动,想起最近看到的人贩子相关报道,又起了戒心,摆摆手笑着婉拒了,给自己冲了一杯麦片。
廖先余一直盯着我喝麦片,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礼节性地问他要不要来点,他像回了神一样,迅速摇头。
我觉得有点奇怪,但很快把这点小事抛之脑后,重新打开了电脑苦大仇深地码字。
对着屏幕坐了一天,我出去透透气,发现廖先余依然在屋子里,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干嘛。
“你不去工作吗?”
我忍不住问。
“疫情啊,过不去。”廖先余很自然地一耸肩,“我的工作得到处跑。
他不会真的是鬼吧?鬼出门现在也要健康码吗?
被自己的想法逗乐,我对着廖先余了然又同情地点点头,倒了杯水就回房间了。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到了晚上,先前的噩梦却延续了,而且更为清晰。
朦朦胧胧中两男一女站在我面前,其中一个长络腮胡的掐着我的脖子,我感觉他手很粗糙,梦里也有那种窒息的感觉,另一个瘦高个则背对着我,烟雾缭绕好像在抽烟。边上还有几个看不清的东西匍匐着。
我意识到我觉得视线朦胧是因为我快窒息了。
然后我拼命挣扎。
身上突然一松,我终于醒了过来。
惊醒后我总感觉衣柜吱吱呀呀在响,还有撞击声,好像有人要出来。
前天柜门没关严实,昏暗中我一眼看见里面真的有人影,黑色凌乱长发披肩,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无法忽视的恶臭。紧接着传来毫无章法的急躁的拍打声。
我后背紧紧贴着床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口干舌燥手心出汗不敢看但又挪不掉目光,短短几秒冷汗就爬满了额头。
心脏跳出体外之前,那个黑影消失了,我僵硬在床上,很久才又轻又慢地呼出一口气。
终于平安到了白天,我蹑手蹑脚走到衣柜边,做了很久心理建设然后猛地拉开了衣柜门,可是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为了做实验,昨晚我大着胆子没关柜门,睁着眼没敢睡。月光映进来惨白一片,半夜时那个鬼影再次出现,某外卖平台都没这么准时的。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好像砸在我心上,因为恐惧而急促的呼吸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我不知道那几分钟我是怎么过去的。敲击声慢慢减轻,然后重归平静,可我还是不敢动弹。
虽然最终无事发生,但是我一夜没合眼,精神已经紧绷到极限了。
仔细回想,这一切都是廖先余搬进来之后才开始的。
我实在没法忘记第一天的事,这些会和他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