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你是否听过一句话,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面孔出现。
那时我刚大学毕业,租了一间单身公寓。
公寓离滨海广场很近,这里便很盛行一些灵异故事。
但和我接下来经历的事情相比,这些带有很强杜撰味道的故事,就显得并没有那么离奇了。
我住的公寓以前是一个大型电子厂的宿舍,被一个小开发商简单改装之后,就变成了廉价的单身公寓,租给在附近打工的外地人。
公寓是连廊式建筑,走廊将所有房间串联,又同时充当了阳台的功能。
邻居在走廊上烧菜,洗衣服,下棋。
我在公寓附的一家超市做收银员,工作单调又枯燥,但也充实,只是那时的我不会想到,我很快就会卷入一场诡异的凶杀案。
我每天下班很晚,基本都在十一二点左右,回来的时候邻居们大多睡去了。
走廊上的灯一半是坏的,有些灯还不停闪,气氛瘆人。
我回家时总能看到一个神秘的女人站在1108房间门前,而我住在1106。
她每次穿着同样的白裙,手扶栏杆,心事重重的样子,地上散落着凌乱的烟头。
渐渐地,我对她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不过我从未见过她的正脸,她从不回头,始终望向远方,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二】
那天我回家比往常要晚,白天清理了一整天的库存,浑身酸痛。
我在裤兜里摸寻着钥匙——说来奇怪,那时我反而没有注意到她。
突然,一只手落在了我的肩上。
我大叫一声:谁!扭头一看,那女人惊慌地站在我面前,似乎在为吓到我内疚。
“不好意思,能借个火吗?”
她的长相十分寻常,眼角却透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媚态。
城市中陌生人的相识,往往以借火开始。
当她点完烟把火机还给我时,我鬼使神差地叼上了一根烟,她很自然地把火机伸了过来——我的脸似乎红了,赶紧把烟凑上去。
接着我被烟呛了两口。
她笑着问道,“你是哪里人啊?”
我说了个地名。
“哇,我们是同乡。”她故作惊讶地说。
我便和她聊了起来。
她和老公一起来打工。
她在玩具厂,她老公在电子厂。
为了多挣点钱,她老公只上夜班,晚上留她一人在家。
没过多久,烟抽完了,她准备回去,我也和她道了晚安。
突然,走廊上的灯亮了,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她右眼周围有一片乌青。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惊讶,匆匆离开了,关门声却滞留在空旷的走廊,许久。
【三】
之后的一个月,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在午夜的走廊上点上一根烟,聊一会儿天。
从工作到听说的逸事,无一不谈。
我们脚边的烟头也越来越多。我在这里举目无亲,第一次交到了朋友。
如果时间停在那时,她就永远只是一位和善的女邻居。
和她认识以后,我一直有一个困惑,那就是她脸上的伤。
除了乌青的眼圈,还时不时出现新伤。
我很想问她这些伤的来源,但仔细一想,这只可能是她老公弄的。
想到她每天都在遭受家暴,我内心泛起不安。
但那时我觉得这是家事,不太好意思明确地问她。
【四】
现在的人经常是认识很久之后,才知道对方的姓名,仿佛名字,并不重要。
一个月之后,我们都还不知道彼此的姓名。
而我不曾想到,我得知她名字的时候,却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走廊上聊天。
九月的一天,滨海广场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一个母亲把自己的孩子从楼上丢下去摔死了,之后她本人也跳楼身亡。
这几天公寓的居民们乐此不疲地讨论这事,故事也渐渐传成了灵异故事。
对此,我向来不信,于是那晚,我和女邻居聊起了这事,没想到她却很信鬼。
她小时候曾在一座断桥上见过一个老爷爷,穿着诡异的衣服——上面锈着一只动物,看不清楚。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清朝的官服。
接着,她往下一看,那个老人没有下半身!
她吓得扭头就跑,跑得飞快,很快看见了自己的家,当她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在自家床上,之后,她就生病了,一直发烧。
直到请来了村里的巫婆,做了三天法事,病才好转。
我惊讶地问她:
“你们村里还有巫婆啊。”
“是啊,连刘淑琴这个名字都是巫婆给我取的。”
于是,我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
“没想到我们认识这么久了,现在才知道你的名字。”
她突然反应过来,笑着问我的名字。
接着她问我的名字有啥寓意吗?
我说没有,大部分人的名字都没有寓意。
之后我们只是默默抽烟,再也没说话。
正是在这段沉默之后,所有事情急转之下。
当她手里的烟渐渐熄灭,她突然用极其严肃的口吻对我说:
“我们是朋友吗?”
我疑惑地说:
“当然。”
“那你会记住我的名字。”
“当然”
我当时想她可能要搬家了,但接下来她说的话,则让我彻底糊涂了。
“他要杀我。我死了,他就是凶手。”
说完她飞速回屋,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怀疑刚才的谈话是否发生过。
这话什么意思,谁要杀她?她老公吗?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想问清楚这话的意思,便走到她的门前,屋里的灯唰地熄灭了。
我想要敲门,可举在半空的手,最后还是没有敲下去。
回到家里,我反复回想她的话,怎么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安慰自己可能听错了。
【五】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老板向我走了过来。
看得出他兴致很高,离得老远就开始叫我的名字,他红光满面地告诉我,超市决定给所有员工上保险。
我听后很高兴,他让我赶紧回家拿身份证,我便兴冲冲地跑回了家。
上楼时,我看见两个男人正在楼道里费劲地搬一个红沙发,沙发似乎很重,两个精壮汉子竟看起来十分吃力。
我上去搭了把手,一个男人谨慎地看了我一眼。
另一个男人立刻热情地对我道谢。
他们原来和我住在同一层,接着,我们走进了1108号屋,这是刘淑琴的家!
我赶紧掩饰自己的惊讶,帮他们把沙发放好,就急匆匆地想要离开。
热情的男人拉住我,给我递烟。
我愣了一下,接了过来。
这人应该就是刘淑琴的老公了。
他对另一个男人说了几句就让他走了。
从他们的话里,我推测他们是工友的关系。
之后,淑琴的老公问我住在哪里,我如实说了,他兴奋地说:
“哇!是邻居啊。之前一直没见过你。”
“我搬来没多久,下班又晚,你上夜班,所以见不着。”
“你怎么知道我上夜班?”
我愣住了,心想糟了。但我很快就找了个理由:
“听附近的人说的。”
他被我糊弄了过去。
知道我是他的邻居之后,他更加热情了,问了我很多问题,我全如实回答,除了一样——我认识他的老婆。
我不敢和他聊太久,怕淑琴突然回来,被他老公看出点什么。
临走前,他又再次感谢我,还给我拿了一个苹果。
在回超市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为啥我表现得就像在和他老婆偷情一样,我们只是纯洁的烟友。
可能是因为我撒了谎,我没告诉他我认识刘淑琴,而我之所以撒谎,是怕他误会。
可正是因为我撒了谎,他才更容易误会。
这里面的道理挺有意思,我琢磨了起来。
而更让我疑惑的是,淑琴的老公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会打老婆的人,相反,他似乎是个不错的人。
【六】
就在我帮助淑琴老公搬沙发之后的第二天,一个警察来到了我们公寓。
而报警的人正是淑琴的老公,报警的原因是他家进了贼。
警察查看了现场,屋子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衣服裤子散落一地。
淑琴老公说,他放在抽屉里的三千块钱不见了。
警察问他还丢了其它东西吗,淑琴老公说家里的照片和证件也全都不见了。
警察说这些不属于财物,应该是罪犯独特的犯罪特征,他会根据这些情况尽量侦破。警察让他明天去局里录个口供,就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