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现在每天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不是我的妻子。
而我的妻子应该已经死了。
1
那年春节回家,催婚催得要命。
我不想见到所有我认识的长辈,但凡家里聚餐,我都会以各种借口拒绝赴宴。虽然年近三十,但一个理想主义者对自己的爱情绝对是吹毛求疵的。
吹毛求疵,这词是他们评价我的。
直到我遇见婉婧。
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读书会上。
温和的六月。
她身着枯黄色侘寂风连衣裙。我记得很清,因为我喜欢枯黄色。
但故事的开头并不美好,因为她正在遭受一个斯文败类的调戏。
那个斯文败类也是来听讲座的书友,我亲眼见到他坐在婉婧的身旁,用胳膊肘去顶婉婧的36C的胸。
婉婧躲了几次,无果。
那男人带着金丝边眼镜,额头有个痣。
我出手相助,冲过去,将那眼镜男打掉一颗牙齿。
场面一度很凶残。
从警察局门口出来之后,我和婉婧就开始了恋爱。
婉婧很漂亮,唯一的不足是牙齿略有些地包天。我倒是觉得无所谓。
认识三个月后,我们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算是闪婚吧。
我们没有求婚和订婚的程序,只因为那天我们在游乐场玩海盗船的时候,聊起了那个斯文败类,我开玩笑说当初怎么没杀了他。
然后我回头对她说了一句:“我若杀了人呢?”
她回:“我陪你放火。”
一拍即合,走,领证。
2
我想所谓天注定的缘分也不过如此吧。
婚礼现场的我们,她在哭,我在笑。她哭得差点背过气去,我笑得差点拉裤兜子。
结过婚的人都知道,婚礼当天虽然看上去幸福,但等宾朋散去,两个人会累得像十天没睡足觉了似的。
可就即使这样,两个理想主义者,当晚还是一起做了一桌子的菜,在我们新家的小世界里把酒言欢。
婚礼正值国庆,窗外有很多人放烟花,像是在祝福我们的爱情。
我们喝多了。
她说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完美的妻子。
我问怎么个完美法。
“我想微整。”
“哪里?”
“下巴。”
看来她很介意自己的地包天。
我没有太多的犹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她想让自己更美,我没有阻拦的理由。
那一晚我醉得不省人事。
因为公司提前就告知了最近集体加班冲业绩,老板只给我留出了结婚当天的假,所以第二天我并未陪同婉婧去医院。
但是当她晚上整张脸缠着绷带回来见我的时候。
我惊呼:我草,木乃伊?
我笑了,她不敢笑,但不笑憋得难受,所以给我一顿痛打。
做整形没有一次就完成的,后来她又陆陆续续去了几次,两个月后她彻底康复了。
地包天,没了,她的小自卑,也没了。
我们都很高兴。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切都变了。
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我面前的这个“婉婧”,和我的那个妻子,不太一样了。
3
先举几个小例子。
一是婉婧不知道从哪弄个卡通手环戴在手上。这事放到一般别的女人身上,正常,但在婉婧身上,不正常。
她曾说,让她一个整天研究莎士比亚、电子商务、量子力学的女人去戴卡通装饰品,无异于给一个已经自阉了的太监买避孕套。
我说你真装逼,跟我玩女汉子那一套。
她说:“不,是女流氓。”
可是最近,她连洗澡都戴着那个手环,甚至还在家里墙上挂了几个卡通物件。
二是婉婧洗澡洗得快秃噜皮了。
不仅洗得勤,每天早中午必须各一遍,而且把水温开到很大,温度大到我总说一看那淋浴头,就感觉是汤加火山在喷发。
而这种情况在她做完“微整”之前绝对不会发生。我甚至有一次晚上因为催促她去洗个澡,还大吵一架。
最近我问她为什么洗澡这么勤,她却眨着眼睛说为了卫生啊。
我觉得理由很荒唐。
三是婉婧居然放弃了将近十年的夜跑习惯。
我们在新婚当天就搬到了现在这个新家。新家位于这座城市的新区,所以周围住户并不多,但空气很好,
所以婉婧自从来到新家还是延续了夜跑的习惯,每晚八点下楼,雷打不动。
她出门后,有时我会驻足窗边观望,她穿着她那件红色运动服,路过我们新家的窗下。我们的新家位于十六楼,所以她原本就娇小的身躯在我的视野里就显得格外可爱。
但自从她做完微整后,却再没有去跑步。
一天晚上,她在厨房杀鱼。
我走过去,故作懒散地随口问,你最近怎么不去跑步呢?
她正在用手清理那鱼的内脏,她竟然说:“我讨厌跑步。”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但目光却恶狠狠地盯着那鱼的肚子,我能看出她对我这个问题的恨意。
这绝对不可理喻。
等我回到卧室再去偷偷翻她那件红色的运动装,却消失不见了。
除此之外,睡觉从习惯性的左边睡到右边,不再喝最喜欢的素烩汤,这些小状况就不值一提了。
但真正让我产生怀疑的是另外两件“大”事。
4
婉婧结婚前说婚后马上要孩子,明年属虎,属性好,再晚一年的话,小兔子太柔弱了,宝宝长大挨欺负。
可自从微整后,她拒绝生娃,而且再也没有和我做过爱。
一次都没有。
婚前我还给婉婧买了一件白色的情趣内衣。
婉婧曾经很喜欢,也经常会穿上它,但最近我没见她穿过。
某天夜里,我说在屋子里发闷,想出去走走,她正在看美剧,所以不想陪我去了。
我一个人走在空荡的街头,抽了两支烟,听着耳机里的小曲,好像自从婚后我就很少有这种独处的机会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我返回向家走去。
走到小区楼下,我看到一个拾荒者正在清理公共垃圾桶。
他从里边正在往外掏一件衣服。
我猛地站住。
那不是我给婉婧买的那件情趣内衣吗。
而最让我魂不守舍的是,眼前那件衣服上沾满了血迹!
我突然感觉后脊梁冒凉气,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瓜顶。
我努力迈开自己的双腿,回到家中。
婉婧在洗澡。
“是你吗?文铮?”她在浴室里听见了我的开门声。
“哦……是!”我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过于颤抖。
好在急促的水流声可以掩盖我的慌张。
我傻愣愣地坐在床上,看着墙上投影里的美剧正在演一个杀手要去执行任务。
但我无心观赏。
我再次环顾四周,重新审视这个家,以及关于这个“婉婧”的一切物品。
突然好陌生。
床有些乱,我要收拾一下,就像要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
如果想把被子叠整齐,需要将我们俩的枕头拿到一边。
结果第二件“大”事发生了——是的,就在我拿起婉婧枕头的时候,我分明看见枕头下有一把黑色登山刀。
我一阵眩晕。
每天我身边的这个“婉婧”一直枕着一把刀在睡觉?
难怪她换了睡觉的方位。
可是这匕首,是用来干什么用的呢。
杀人吗?
准备杀谁?
还是已经杀了谁?
美剧里那名杀手正在以残酷的方式让受害者一点点死去。
但我觉得并不刺激。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我眼前的事情更刺激。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婉婧,那么我的那个妻子,现在在哪?
眼前这个女人又是谁?她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5.
我想调查。
所以我走访了那家整形医院,可是将婉婧前后进出医院的所有监控都看了,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