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穷鬼。
中元节这天，几乎所有鬼都收到了家里烧的纸钱，只有我一如既往的身无分文。
我穷得只能偷偷在公墓吸王叔的香，被他从坟里追出来打到了墓园门口，然后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我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发现对方竟是我暗恋多年的男神！
我大为吃惊，“你也死了？”
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我一个闪身躲到萧炎身后，“王叔，得饶鬼处且饶鬼，你再打我，我朋友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死死抓着他的衣服，生怕他丢下我就跑，结果萧炎比我还用力，我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碎了。
他怎么比我还紧张？！
萧炎变成鬼之后总不能连一个一米六八的王叔都打不过吧？
过了一会还没动静，我谨慎地探出头来，才发现追着我满墓园打的王叔不见了。
靠，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看到萧炎就开溜了？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舍得撒开萧炎的衣服， 抬头却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
难道是因为我拿他当挡箭牌生气了？
“……好歹同学一场，萧哥手下留情。”我讪笑着说。
萧炎这才松开手。
没有坟的鬼不能离开自己死的地方太久 ，而且今天的中元节，从地府回来的鬼会很多，碰到一些不好相处的就麻烦了。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我应该跑路了，但我看着他那张脸，没舍得立马挪步。
“你怎么也死了？”
我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他还这么年轻，太可惜了。
闻言，萧炎神情一怔，皱着眉，一言不发。
我开始后悔自己多嘴，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发现它已经快要被乌云遮全了，再这样下去，鬼门就要大开了。
再磨蹭下去就麻烦了。
我一咬牙，“我明天再给你赔罪，今天谢谢你了。”
说完，我就一溜烟跑了。
我只是一个孤魂野鬼，人间不管，地府不收，妥妥的黑户，要是被哪个鬼看不顺眼吃了，那真的申冤无门，白白送死。
这次萧炎没拦我。
我已经跑出几十米，最后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萧炎还站在墓园门口，路旁的灯光亮起，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灯光将地上的人影拉得很长。
……等等，影子？！
萧炎怎么会有影子？
他，他，他没死？！
我人傻了。
萧炎仿佛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
我像被屁崩了一样，在他视线扫过来的前一秒，“嗖”的一下飘了出去。
月光轻轻落到河面上，添得一片波光粼粼。
“你说你今天碰到了一个能摸到你的活人？”
林芋身子泡在水里，双手交叠趴在石头上，惊讶地问。
她是这条河里的水鬼，几年前就溺死在这里了。
“是抓！不是摸！”
我纠正她。
“有什么区别？这是重点吗？”
林芋翻了个白眼，八卦地问，“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我伸手比了个五，“我暗恋他五年。”
“快说快说。”林芋眼睛一亮，不断催我。
“我跟他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但是没说过几句话，”我有些伤感，“本来想着高考完表白，结果就嗝屁了。”
我喜欢他这么多年，死都没表白。
林芋一怔，眼神微闪，移开视线。
他既然没死，为什么能看见我？我不解。
林芋背对着我，“也许他本来就看得见？”
有些人的眼睛生来就可以通阴阳。
我摇摇头，“他好像看不见王叔。”
林芋露出意外的表情，想了想，道，“我听老骗子说过，活着的人要是能看见鬼，说明他身上的阳气很弱，很快就要死了。”
“但他为什么只能看见你，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问问老骗子。”她说。
老骗子是个鬼，生前是替人算命的，一个人都算不准，死后替鬼算命，一个鬼都算不准，所以大家都叫他老骗子。
我一愣，反应过来后，猛地转过头来。
“不过他能看见你是件好事，你可以去找他，让他帮你把尸体安葬了，这样你就不是孤魂野鬼了。”她继续说。
“老骗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打断她。
“谁知道？”林芋说。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她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你只是一个连坟都没有的鬼，连自己的尸体沉在那都管不了，你还想管别人？”
我一时心情复杂，没有吭声。
“你有空还是先想想你的坟吧。”
林芋说完沉回水底睡觉去了。
我的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她的话，低头拨了拨脚边的小草，陷入沉思。
萧炎这么帅，他死了岂不是就能便宜我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嗯，还在！
我猛地站起来，决定做一件伟大的事情。
我要救他！
萧炎不能死！
第二天，太阳刚一下山，我就从河底跑了出来，直奔昨天的公墓。
中元节刚过，路边还有很多插着的香和供品，白白便宜了我们这些孤魂野鬼。
我猛吸一大口残香，感觉魂体都充盈了不少，差点热泪盈眶。
隔着老远，我就看见公墓门口站着一个人，我定眼一看，那正是萧炎。
我连忙飘了过去，见他抬头看过来，“嘿”了一声，“好巧啊。”
萧炎说，“不巧，我在等你。”
他怎么还撩鬼呢？
我顿时红了脸。
时间紧迫，我也不打算再拐弯抹角了。
我没有脚，下半身只是一缕烟，我当着他的面摇了摇，“你一直能看见鬼？”
他摇摇头，“我只能看见你。”
那就麻烦了。
我肃着脸，掐着手指，“昨天我在这里碰见你的时候，我就看见你眉带黑气，有不祥之兆，你是不是不行了？”
他沉默了一瞬，才道，“我身体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语气怪怪的。
我更愁了，不是身体问题，难道是他最近会有灾祸？
我扫了一眼他的面相，什么也看不出来。
萧炎转头看了看公墓，“你住在这里？”
“这么贵，我哪住得起，昨天还被原住民打出来了。”我老实道。
说完了才发现自己有点丢人，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但我心大，两秒钟又忘记了这件事。
“萧炎，我没有骗你，你最近真的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我可以保护你，”我认真地说，想了想，“但你得帮我个忙。”
林芋说得对，我总不能让我的尸体一直在河里飘着。
毕竟有碍雅观，怪丢鬼的。
“什么忙？”他问。
“你帮我报个警。”
第三天，河边找到一具女尸的新闻在这个小城爆了。
警察去收敛尸体的时候，萧炎也在场，因为他是报警人，位置也是他指出的。
但他没看见，因为我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毕竟我的尸体在水里泡了太久，样子变得很难看，我不想让他看见。
他突然开口，“冷吗？”
我没听清，“什么？”
萧炎却没再开口，沉默地把手里的伞往我这倾了一下。
我不至于晒到太阳就会魂飞魄散，但晒久了也会虚弱，所以日落才出，萧炎知道之后身上一直带着伞。
在别人眼里，萧炎从打捞尸体到上岸，再到装进袋子里，一直面不改色，这份坚定的心性，连旁边的警察都惊讶了。
“你小子行啊，”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捞上来了，剩下的麻烦你再跟我们走一趟。”
萧炎点点头，“好。”
他把头往旁边偏了偏，我连忙把手跟着往旁边一挡。
“你别看！”我急了。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现在我要走了，你总不能不让我看路吧。”
“你先转头……不，你先把身子转过去，我就撒手。”
萧炎拿我没办法，只好转了个身。
我依旧把手挡在他的眼旁，生怕他的余光瞥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走走走。”我催促道。
萧炎只好跟着警察的脚步声走。
除非有人邀请，不然我进不了任何房子，所以我进不了警察局，只能站在门口等他，警察会问什么，萧炎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好不容易等到萧炎出来了，我立马迎了上去，在即将触到阳光的时候又猛地一缩。
“别乱动。”
萧炎皱了眉，撑开走向我，小心翼翼地把我接到阴影之下。
“警察问了你什么？”
他说，“问我怎么发现的，什么时候发现的，诸如此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