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江中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尸体裤子口袋里有你的电话号码，你过来辨认一下尸体吧」
当接到这样一个电话的时候，我正拿着刚买完的果汁和小零食准备冲进电影院观看《长津湖》。
听完内容，我愣了一下，男尸？我的电话？
马上想了一圈有我新手机号的成年男性。我感觉自己像被雷劈重了一样，五雷轰顶。
两个多月前，我刚刚把新换的手机号随手写在了一张修家电的卡片上，递给了我哥。
「你就不能找个好看点的纸？皱皱巴巴地跟你似的。」
我哥骂骂咧咧地将卡片揣在了口袋里。
我把饮料和零食扔在地上，抖着手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我哥的电话。
无人接听。
我开始喘不过气了，一扭头，没有意识的脚慌张地向商场外迈出，身后游乐厅还在高声地放着快节奏的音乐。
魂儿还没有跟上我的身体，踉踉跄跄地拖在脚后跟上。
没等走到江边，我就看到江边黑压压的人群了，尽管在车里我就默念这只是一个巧合，但是当看见这些人群，我的预感越来越不好。
我踉踉跄跄地向人群的中心点移动着，一旁的民警拦住了我。
「是刚接到电话的吧？」
另一位民警离江边很远便向我招手。「你跟我去辨认一下尸体」
「不用了」
「不用了？」
我早就看见那件熟悉的外套了。
我的希望没了。
和警察做完辨认尸体，确认身份，做完相应的程序后，我一个人走出了警局。
我拖在脚后跟的魂还没跟上我的身体，一种巨大的无助感和恐慌感席卷着我，仿佛将我吞没。
「不要过于难过，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警方也不愿意看到，当务之急是要先确认死者的死因，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们的消息。」
到今天已经第四天了，我一个警方的电话都没接到。
我躺在床上，手机，衣服都扔在了沙发上，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去想，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或者，能做什么了。
我和我哥是留守儿童，从小我们俩的感情就很深，大家都说有兄弟的家庭多半两个人各不相让，天天打架不消停，我们家恰恰相反。
我哥一直都让着我。
从小到大。
现在，我再也没有我哥的保护了。
我什么也不想思考，我也不想再对生活抱着希望了，我拿起床头柜的烟盒，拽出了两只烟，同时点燃，猛吸一口，看着它们一点点从大火变成小火，而后一点点消失。
猛然间，我想起了警察无意中说起的一句话。
「群众反映你哥是救人跳入水中的，但是被救者后来自己游上来了，上岸后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救人？
我哥一个旱鸭子，别说熟悉水性，活这么大也没见他进水玩过几次！
我哥能去救谁呢？他要去救谁？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抓起手机，套上了一件扔在沙发上的外套，就准备去事发地看看。
临下出租车准备扫码付款，我才意识到手机早就因为没电关机了。
好在司机大哥听了一路我的故事，对我也很理解，就让我下车了。
我下了车，一抬头就看到了那条江。
那条罪恶的，夺走我哥生命的江。
我连忙低下头，不敢与它对视，我想起了那天江边躺着我哥的孤独的身影，和周围熙熙攘攘的，看热闹的人群。
我深呼了几口气，强迫自己的情绪镇定下来，突然，看见了江边的一个垂钓者。
我连忙跑过去，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老人大概六十多了，头发已经白成一片，眼神稳稳地看向江面。
「大爷，您好！」
「哎，今天不好钓！一般般！」
「不，不是，大爷。。。」
我又用了几分钟第二遍向别人讲述了这件惨事。
「小伙子，这事儿我还真知道！」
「您知道这件事？您还记得那位被救者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走到哪里去了吗？」
「那天啊，天气挺好，我在家吃过了饭，就坐在这钓鱼，才坐下没一会儿，突然，就瞧见一个人影儿晃了下来，紧接着，就掉进江里了，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个穿黑色夹克的小伙子也翻过大桥栏杆，跳了下来，紧接着，两个人就在江里折腾了半天。
我当时急的不行，赶紧喊人，可是这两天江边人本来就少，我当时觉得黑衣服小伙既然想救人，就肯定水性没得说，谁知道了，后来先前跳江的小伙子自己上岸了，我赶紧问他，救你的人呢？谁知道他根本不理我的话，马上跑远了，我怕出人命，就赶紧报了警，没想到啊，还是晚了一步！」
「您是说，穿黑夹克的人紧跟其后跳下来的？」
「没错啊！哎，什么世道啊！人心不古啊！」
「您还记得他穿什么衣服，往哪里跑了吗」
「能记得一点点。」
我已经蹲守他八天了。
墨绿色外套，男性，三十多岁，住在居安小区附近。
我不介意再蹲他八年。
但是不用了。
我看见他了。
那天他穿着墨绿色外套拎着菜走回小区的时候，我坐在小区门口附近的花坛上，反反复复地确认，和我查到的在大桥附近的监控画面里的奔跑的图像看起来高度相似。
我决定赌一把。
我悄声跟了上去，顺便摸了摸兜里的刀。
他上了八楼，我追了上去，敲开了门。
「谁呀？」
门刚刚打开一条缝，我左手撬开了整扇门，接着右手抓住了他的脖子，逼着他往后退。
「你干什么！」他声嘶力竭地吼，边吼边喘着粗气，我将他的脖子勒的更紧了，他的双手抓住了我的右手，我快撑不住了。
「躲得挺舒服啊！杂种，你知不知道我哥死了！」
「你哥死了关我什么事！」
「我弄死你！」
我没了知觉的右手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按住他，左手开始摸口袋里的刀，他毫不知情，还在挣扎着。
「要不是他想去救你，他能去跳江吗？王八蛋，你不道谢就算了，还说这种话，我今天跟你没完！」
「你说的是江边那件事？你搞清楚了吗，我他妈才是受害人！」
我一愣，晃神之际，他突然一用力，挣脱了我的手。
「那个男的，在街上莫名奇妙离我老远就指着我就让我别跑，我一开始以为他认错人了，没理他，谁知道他竟然穷凶极恶地向我冲过来了，我一看情况不妙啊，这不就是个精神病嘛，吓得我扭头就跑，没想到那个男的一直对我穷追不舍，我实在是跑不动了，抬头一看前面马上上桥了，不如跳江吧，反正我的水性还行，说不定跳江是条路。
我干脆就跳下来了，没想到他跟着一起跳下来了，我扭头一看他在水里翻腾，我怕他再追过来，就赶紧游上了岸，哪有心思管他游没游上岸，江边一个大爷还问我呢，我跑都来不及，还救人呢」
我懵住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从他口中讲出来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人在水里淹死？」我愤怒地吼着。
我失魂落魄地走了小区，除了给他两拳，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哥平时那么温和，友善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对着路人穷追不舍？难道我哥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吗？
我想到了一个人。
管哥是我哥最好的哥们儿，他们俩是高中同班同学，又一起在一个城市读大学，如果有什么秘密我这个当弟弟的不知道的话，那也就只有问他了。
我摁响了管哥家的门铃。
门一开，管哥连招呼也没打，低头给我拿了一双鞋后把我迎进了屋里。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小川，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再打不通你电话，我就打算报警了」
「我前两天知道了你哥的事了。我也一时缓不过来，但是生活还得继续。」
我喝了一口水。
「有这么一个东西，我得给你看看。」
管哥说罢起身拿起了手机，似乎在翻找着什么。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管哥向我递过来他的手机，我拿起来瞥了一眼，汗毛直立。
图片上我哥正和一个女生，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纠缠在一起，而这个女生，我越看越像女朋友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