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摄政公主。
因为某些原因我被迫和政敌共用身体。
我白班,他夜班。
每天清晨我从政敌的身体里面醒来,都要提醒自己:
克制,不要觊觎政敌的肉体!
我是一个摄政公主。
我父皇早逝,弟弟年幼,不得已垂帘听政了十年。
整个帝都城的人都认为,我迟早是要谋反的。
所以那些老头先下手为强,提前栽赃了我个弑君谋反的罪名。
出事那天,我问我的皇弟:「你也认为我要谋反吗?」
父皇驾崩时,他不过六岁,抱着我的大腿哭喊长姐救我。
如今他长大了,不爱笑,看着我眼神躲闪。
他说:「皇姐为国操劳多年,弟弟只是想让姐姐早觅东床,做个幸福美满的女子。」
美满个屁。
不就是怕我有朝一日真抢了他的皇位么?
我气急了,不是气他害我。
我气自己十年含辛茹苦竟然教出个这么虚伪的玩意儿。
可惜小皇帝始终还是嫩了些。
一个月内,我第一个准驸马辞官尽孝去了;
第二个驸马射猎摔残了腿;
第三个驸马倒是胳膊腿儿健全,只是当庭跪在金銮殿上大剌剌告罪:
臣有罪,臣不举。
小皇帝在龙椅上气白了脸。
我在公主府里笑着剥葡萄。
小样儿,满朝上下有一半是我公主殿的人,我不愿意,谁敢娶我?
小皇帝下了朝就到了我府上。
他看着我脸色阴沉:「皇姐真的非要为难弟弟吗?」
我淡道:「也许是皇姐命里带煞,福浅难嫁。」
小皇帝忽然冷笑起来:「皇姐放心,这福分有人求之不得。」
我本来以为小皇帝不过是放放狠话,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就被下了药,绑上了和亲的花轿。
等我醒来,人已经被送进了洞房。
掀开我盖头的那人眉目英俊,一双眼睛望着我,眼神寂静如最深的夜。
我和那人四目相对。
瞬间呆若木鸡,冷汗都要出来了。
好家伙,我的和亲对象竟然是隔壁宁国的镇北王楚凌沉,我的头号死对头政敌。
真是冤家路窄。
我还来不及开口,肚子就一阵剧痛。
随后我在楚凌沉惊诧的目光下吐出一口血来。
醒来时,「我」已经变成了楚凌沉。
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却不得不接受眼下荒诞的现实:
我魂穿了我的政敌楚凌沉。
我想他的灵魂应该还是在这具身体里面的,每天清晨我会在他的身体里面醒来,但是到了黄昏的时候就会睡过去。
每次醒来,我都会发现他活动过的蛛丝马迹。
比如换过衣裳,比如洗过澡,比如今天桌上竟还有他批阅到一半的公务。
我不确定楚凌沉有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但我知道,他最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我人死在他府上,楚凌沉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干系。
就在我暴毙的第二天,我亲爱的皇弟就带人对楚凌沉的父亲老皇帝发了难,扬言如果不交出凶手他就要发兵为我讨回公道。
老皇帝没办法,只好召我上殿和我故国使臣对峙。
那老贼在大殿上哭得老泪纵横:「公主啊……老臣真想随您去了啊……」
「你大可以去。」我冷笑着跟老贼说。
一把年纪好一个戏精,敢情不是他下的药,不是他绑我上的花轿?
老贼便索性把脸皮扯了下来:「我们公主在你府上暴毙,今日王爷不论如何要给我朝个交代。」
疑罪从有,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
我百口莫辩,被老皇帝判了个回府软禁。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看着镜子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仇人,陷入沉思。
横竖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思来想去,我决定给楚凌沉写一封信。
「镇北王安好,我是晋鸢,我还在。」
我不确定楚凌沉会不会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只好把这几日的奇遇絮絮叨叨写给他:
「我知君深陷泥沼,如今你我一体,不如不计前嫌通力合作,君意下如何?」
我掐着时间把信笺折好,趴在书案上,放任自己的意识远去。
不出意外的话,我会马上陷入沉睡。
但这次情况似是有些特殊,我没有失去意识,反而从楚凌沉的身体里脱离了出来。
我傻了眼,在楚凌沉的身边飘啊飘。
窗外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金色的光落在楚凌沉浓密的睫毛上。
随后楚凌沉在余晖里睁开了眼睛。
起初他的脸上还有一些迷茫,低头时候看见信笺,忽然愣了。
他的手指开始发抖,抓着信笺的手青筋暴露,本来就蜡黄的脸变得惨白,仿佛青天白日里见了鬼。
哦,差点忘了,我本来就是鬼。
「吓到了吧!」
难得看他吃瘪,我飘到他对面,拍桌子狂笑。
我跟他斗了许多年,最凶的时候相互暗杀也不是没有过,却不知道他原来怕鬼。
只是看到本宫一封手书,怎么像是吓得要哭了呢?
他就这样举着我的信,嶙峋的指骨像是生生要把纸撕碎。
就这样保持了同一个姿势好久好久。
他才重新提笔,在雪白的纸上写下了给我的回信。
信上就一个字——善。
契约就这样轻而易举达成了,我和楚凌沉开始我们合作无间的生活。
我们斗了十年,其实是有一些默契的。
我白班,他夜班。
我白天扮作他的模样,去早朝,也去禁军营;
晚上他自己主宰自己的身体,在烛火下伏案批阅一天累积的公务,顺便查我的死因。
长此以往,夜以继日,他的脸色越发蜡黄。
皇帝在金銮殿上忧心忡忡,问我需不需要告个假?
我于是写信与他商量:「要不,我替你解决一些公务?你晚上好好歇息?不然身体怕是会撑不住啊。」
我本来就是摄政的公主,处理他的公务根本不在话下,要不是为了避嫌,我早就动手了。
楚凌沉回信说:「多谢公主,微臣身体尚可。」
……切。
不就是防着我。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我真有心偷看他宁国军机,他难道拦得住吗?
白日里闲来无事的我,变着花样吃吃吃,偶尔也补一补睡眠。
半个月后,我隔着衣服看见了楚凌沉小腹微微隆起,陷入沉思。
好在案件终于有了进展。
我毒发时,身上长出来了绿色的斑点,形状像是树叶。
事发当天的夜里,两国的御医和仵作都看不出来我身上的绿叶到底是什么来头,只是根据经验推断,那应该是一种毒。
楚凌沉说,什么毒不是关键,关键是毒从哪里来。
我不懂他的话中意。
直到半个月后的清晨,他的暗探带我到了帝都城郊一座庄园。
庄园外百花齐放,美不胜收,庄园的地下密室里面却关着数不尽的蛇虫鼠蚁。
那里是他的制毒工场,炼毒的是个老头,老头看着「我」带过去的庭审记录说:「春日半年前才研发出来,外界应该无人知晓啊。」
老头长吁短叹:「你要杀公主,直接给她一刀不是更省事么?白白浪费一种秘药。」
我:「……」
怪不得他会说什么毒不重要。
这毒根本就是他宁国特产!
老头还在碎碎念,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气得没有吃午饭,趴在桌上怒气冲冲写信质问楚凌沉:「所以我中的毒是你手底下的人调配的吗?」
楚凌沉回信说:「公主也认为是楚某下的毒么?」
我飘在他身边,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低落。
我顿时气得绕着他飘了好几圈,无形的拳头直接捶上他的脑袋,又穿了过去。
他一个制毒的有什么好气的,中毒暴毙的不是我吗?
我还没有生气呢!
楚凌沉无知无觉,发了一会儿呆,最后嘴角还是勾了起来。
他在信上回复我:「昨日西边新贡了葡萄,藏于地窖,公主明日可自取。」
……
葡萄还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