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下了一个熔炼车间,老板奖励我一百万。
我妈知道后,一个电话打过来叫我赶紧回村。
“你现在可是全村的骄傲,村里还说要给你发十万块奖金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妈,我还在医院,下不了床,你跟村里说一下,我不回去了。”我躺在病床上,浑身哪哪都疼,汗如雨下。
“这怎么行?村里说了,钱必须亲自交到你手上,你不回来我上哪领这十万块?!”母亲声音一下子拔高,即便是我按低了音量也显得尤为刺耳。
我救下了一个熔炼车间。
老板奖励了我一百万。
我妈知道后,一个电话打过来,叫我赶紧回村。
她说我的“英雄事迹”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村里要给我开表彰大会。
“你现在可是全村的骄傲,村里还说要给你发十万块奖金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我妈在电话里着急地问。
“妈,我还在医院,下不了床,你跟村里说一下,我不回去了。”我躺在病床上,艰难地说。
这会儿麻药劲刚过,我浑身哪哪都疼,汗如雨下。
“这怎么行?村里说了,钱必须亲自交到你手上,你不回来我上哪领这十万块?!”母亲听我拒绝,声音一下子拔高,即便是我按低了音量也显得尤为刺耳。
这一百万是我用命换来的。
一个月前,公司熔炼车间发生了事故,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来得及让和我一起值班的同事去叫人,我则抄起防毒面具顶着高温和毒气跑进了车间。
在我拼死关掉了阀门后,便人事不省了。
醒来后,我已经躺进了医院。
住院的这段时间,总有电视台的找上门来探望和采访我。
而我,也被各大资讯平台塑造成了“一个患有癌症,但却没有忘记生命可贵,舍身救人的英雄。”
“妈,我真动不了……”想到我妈毫不关心我的病情,一心只想要钱,我默默咬紧牙根,心也越来越凉。
“动不了?你可别糊弄我,不就是断了条腿吗,回来在村里诊所养着也一样!安安,你现在发财了,可得想想你弟弟呀!他下半学期要上高中了,将来还要娶媳妇,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母亲的声音沉了沉。
我握紧了拳,母亲偏心弟弟是习以为常的事,但我还是被她的冷漠伤到。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治疗胃癌难道不要钱吗?”
对面沉默了半晌,然后我妈说:“癌症哪是那么好治的,钱扔进去还不是打水漂,安安你听妈的,把钱带回来,这钱得花在刀刃上……”
……
我将脑袋靠在车窗上,回忆着母亲在我重病期间的“关怀”,轻笑出声。
明知道我受伤严重,明知道我得了胃癌,没有丝毫关心就罢了,还满心满脑都是那一百万!
这可真是我亲妈!
什么表彰大会,全村的骄傲,她恨不得我死了她直接拿抚恤金更方便!
正胡思乱想,小记者拍了拍我,轻声提醒:“好像到了。”
的确到了。
早在回来之前,我就跟村里打了招呼,说采访人员和摄像组会跟我一起回来,要拍个纪录片,看看“英雄”的成长环境。
林盛早早地等在家门口,笑颜如花地向我招手,我隔着车窗玻璃看向那张憨厚老实的笑脸,与当初对我挥拳相向时的笑容,慢慢重合。
林盛这人,就是个纯粹的变态、神经病!
他打人的时候总是很冷静,冷静到像个没有感情的恶魔。
他喜欢一边笑着,一边将我踹翻在地!
然后用棍子或者皮带甚至干脆用拳头往我身上招呼!
“疼么?不准哭,被别人听见的话,就不止这点揍了。”
“臭婊子还想吃饭?我家的饭从来不给乞丐吃。”
家暴所带来的创伤是不可逆的。
就算已经离家八年,就算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人欺侮的林安安,在看到林盛脸的那一刻,我的身体还是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有点冷。”我轻笑着看向镜头,很自然地从车上拿出外套披在身上。
母亲迎上来,拉着我的手泣不成声,“安安,你,你怎么不跟妈说……太可怜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是癌症呢……”
那悲恸的模样,仿佛是真的在关心我。
如果没有之前在医院的那通电话,我或许还真信了她这番表演。
我冷漠地看着母亲,发现她依旧像年轻时那么好看。
她哭起来不声不响,只是默默看着你流泪,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依旧有种我见犹怜的娇弱。
当年母亲就是用这种哭法一次次成功从林盛手底下脱身,让战火一次次转移到我身上的。
她总是一脸脆弱而无奈地,将鸡毛掸子、皮带、煤钩等一切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递进林盛手里,然后站在旁边,一边看着那些东西一次次地击打在我身上,一边哭得无比伤心,无比……
无辜!
偶尔会帮父亲劝我,“你这孩子,认个错吧,保证不再惹你爸生气就行了,家里人之间哪有这么大的仇……”
认错?!
只有做了错事才有机会认错,我只是因为倒水的时候没端稳而洒出来一些,流到了桌子上。
这种纯粹的意外算什么错呢?!
每每这时候,林盛就会打得格外卖力,“手断了是吧?连杯水都倒不好,要了这手还有什么用!”
我从回忆里出来,轻笑着拍拍母亲的肩膀,给她一个拥抱,“妈,别哭了,您这么关心我,我有点不适应。”
周围气氛有一瞬间停滞,母亲勉强笑笑,连哭都忘了。
林盛就在这个时候走过来,将我跟母亲一起揽进怀中,对着镜头,老泪纵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哭得很认真,像珍藏的宝贝在外漂泊游荡多年,失而复得。
我轻轻挣脱开他的手,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很明媚。
“爸,先回屋行不行?您不是打算像小时候那样,让我在外面挨冻吧?”
林盛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挂不住的迹象,我看着他藏在背后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开心地笑了。
家里变化很大,许多记忆中的家具都已消失不见,墙壁重新粉刷过,看着比记忆中亮堂许多。
这里面有我的功劳。
【每月必须要给家里打钱】——这是林盛允许我去三百公里以外读书的条件。
必须遵守的条件!
不然,他就会以我患有中度抑郁不足以正常学习生活为由,去学校里为我办理退学!
呵呵。
但他不知道,其实我早便退学了,不是因为中度抑郁,而是重度抑郁。
因为长期被家暴,我胆小怯弱不擅长与人交谈,在别人看来很正常的一件小事,都会给我带来极大的惊吓。
我会担心自己做不好!会担心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会担心因为自己的笨拙而给别人带来麻烦。
长期挨打所产生的应激反应,我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跟同学靠得太近——因为哪怕他们只是简单的抬手,我都会下意识瑟缩,然后躲开。
我,因为林盛,无时无刻不活在担忧和惊惧之中!
就算暂时脱离了他,我还是变成同学们眼中的异类和怪物。
“别靠近她,她是神经病!”
“上着上着课就突然暴哭,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离她远点,说不定会传染。”
甚至有人去跟班导抗议,让我退学!
理由是【有我存在的校园,不安全】!
“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拿刀捅人啊?毕竟神经病杀人又不用偿命。”
他们的语气阴凉而漠不关己,吐出话都是带着刀子,刀刀见血。
在这种环境中,中度抑郁很简单地发展成重度,我的身体也开始出现问题。
我上着上着课会晕倒,会呼吸不畅手脚无力,会出现幻听和幻视,连走路都是巨大挑战,最严重的时候,筷子都拿不住,吃饭成了问题……
拿不住筷子,我便用手去抓,拼了命也要往嘴里塞。
一边吃一边吐,但我还要吃下去,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
不吃会死,吃了会吐,因此,我的胃有了问题,这也成为我会患上胃癌的必然因素之一。
在身体最严重的时候,我毅然提出退学,并迅速搬离学校。
虽然那时候,我只剩下之前自己打工攒的两千块,而其中一千,是要打给林盛的。
但我没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