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厕所坑里,看到一个死婴。
几分钟前。
“阿奇,”我推推睡在一旁的男友,“陪我去趟厕所。”
他睡意正酣,纹丝不动。
我犹豫片刻,拿起手机翻身下炕。推开木门走出房间。
大风呼啸,树影被拉长,犹如妖魔乱舞。
第一次来农村,白天强忍着不上旱厕,现在已经完全憋不住了。
再顾不上嫌弃,我冲进去。一阵通畅舒适的感觉布满全身。周围漆黑一片,拿出手机想分散注意力。
一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婴儿。
一个婴儿,浑身铁青,比我的脚大不了多少,静静躺在深坑中,身上沾满了我的排泄物。
“啊!”我尖叫着提起裤子,拔腿便跑。可是黑暗中慌不择路,竟一时间分不出哪间房是男友家。
我惊恐万分,停下脚步,四下打量。想给男友打电话求救,却发现手机不知掉在了哪里。
绝望,漆黑,狂风。
“咯吱,咯吱,咯吱。”
身后传来枯树枝断裂的声音。
我顾不得认路,没头苍蝇一般朝着前方狂奔。
“咯吱,咯吱,咯吱。”
身后脚步声也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突然间,我被拉住。
“啊!!!”惨叫声响彻天际。
“大半夜疯喊什么!”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男友魏子奇。
我浑身瘫软,摔进他的怀中,哆哆嗦嗦道,“娃娃,厕所里有娃娃。”
魏子奇有些不耐烦,“这么大风,瞎跑什么,害我找你半天。”
我指着厕所,提高嗓门,大喊大叫,“厕所里有一个死了的婴儿!”
魏子奇呆愣在原地。
可是好几位邻居连夜搜寻,根本没见到我说的死婴,也没找到丢失的手机。
“脑子有病吧。”他们窃窃私语,丝毫不顾及地上下打量我。
翌日一早,我从梦中惊醒。
魏子奇已经不在身边,院子里只有两只公鸡,昂着头走来走去。
我叹了口气,昨夜的恐惧仍未消散。
我和魏子奇是在婚恋网上认识的,他高大帅气,年轻有为。我们很快便确立了关系。
前几天他说家里老人生病,想见见我冲喜。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心一软便答应了。
可是在我走下大巴的那一刻。不,是走上大巴的瞬间,便心生悔意。这里太过偏远,群山连绵,狂风呼啸。
“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他我想回家呢?”我蹲坐在小板凳上,出神地望着门外。“可是才刚来一天,会不会不太好呢?”
魏子奇家的院门半开,出门右转,走个几百米就是昨天的那间旱厕。
此刻我又有尿意,却死活都不想再去那个恐怖的地方。
观望片刻,院落里没有人,我起身悄悄掩住院门,想在角落里解决问题。
一双血红色的大眼睛出现在门缝中,直愣愣地盯着我。
我被吓得魂飞魄散,根本叫不出声,只能捂着嘴向后倒退。
院门缓缓打开。
“你咋地了?”是魏子奇的父亲,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旧布兜,眼神有些奇怪。
“叔,叔叔。”我回过神来,“魏子奇在哪,我想,想和他商量点事。”
“小奇啊,他上镇上买东西了,晚上回来。”说完他便回到隔壁屋内,照顾生病在床的老人。
我心下大怒,为什么?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种地方。
然而连连惊吓使得尿意再也憋不住。抬头看看朗朗明日,壮着胆子走向厕所。
这间旱厕左右开着两道门,用墙在中间简单地隔开,底下的粪坑相通。
我夹着腿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虽已入秋,可是粪便发酵的味道仍然刺鼻。
忍耐不住,我捏着鼻子迅速解决问题,没敢低头看向深坑。
想起魏叔叔不冷不热的态度,我决定在村子里四处看看。
这个村子看山去很贫苦,没有多少田地,人也不多。
我凭着脑海中的记忆,想找到昨晚丢失的手机,一无所获。
“这是昨天下大巴的地方。”我走到一处空地,一个诡异的雕像映入眼帘。这是一只似人非人,似兽非瘦的东西,三条腿,两只胳膊,面容扭曲,看不清五官。
昨天问过阿奇,他说他也不知道这个雕像是什么意思。
日头渐高,我肚子里已经空空荡荡。可是并不想和魏叔叔尴尬的一起吃饭,所以就找了块大石头坐上去,欣赏风景。
暖暖的日光驱散了心中恐惧,不知不觉中我昏睡过去。梦中回到了温馨舒适的家,爸妈刚炒了几个好菜。
“别闹,再睡一会。”有人推我。昨夜彻夜未眠,此刻眼皮缝起来一般,无法合上。
还在推我。
“干什么啊。”美梦被打断。我气愤的坐起身。
一张黝黑的脸悬在半空,头发纷乱打结,眼中布满血丝。
大脑一片空白,呆愣片刻,我挣扎着想要爬走,却因手脚发软,一个倒栽葱摔下石头。
恐怖的脸凑近,张开嘴,黑魆魆的空洞像是地狱入口,我忍不住就想放声尖叫。
仿佛是得知了我的意图,眼前的怪物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捂住我的嘴,臭气熏天。
“咳咳,咳咳,”我忍不住连连咳嗽。
“呜呜啊啊呜呜。”怪物看起来像是个人类,只不过身披麻袋,有些诡异。
我听不懂。
“小可,小可。”远处传来喊声,听起来像是魏叔叔。
麻袋人眼睛瞪圆,四脚着地,飞快消失。
我看着“麻袋怪”离去的背影,满心恐惧疑惑。
“小可,你在这做啥啊。”魏叔叔看起来很生气,又有些放松。
“我,”鬼使神差,我没有提起麻袋人。“我想阿奇了,在这里等等他。”
“别等了,他晚上才回来呢,回家吃饭吧。”
“不用了叔叔,我不饿。”我甜甜的笑着,“在这等着,他下车第一眼就能看到我了。”
魏叔叔疑惑地看了我半晌,摇摇头离去。
我松了一口气。
因为就在刚才,我突然想起。这个村里,没有一个女人!
我虽然刚步入社会不久,却也经常关注新闻。
消失的死婴、偏远的贫苦山村、看不到女人。
答案呼之欲出,我怀疑自己,被拐卖了。
虽然没有证据。
回忆起来,我从没听魏子奇提过自己的母亲,只是偶尔会说自己的父亲。
更何况,昨天见到的生病老人,也是一名男性。
整整一天,我没有见到一个女人。
怎么办?恐惧攫住我的思维,大脑一片混乱。
打电话求助?不行,手机丢了。
自己逃走?不行,山路蜿蜒崎岖,距离遥远。连大巴都走了近半天,步行出去得好几天。
怎么办?我绝望地坐在大石头上,无助地期盼有人来救我。
灵光一闪,对啊,大巴。
魏子奇天黑前便会乘大巴回来,大巴不会停留太久,会立刻回到镇上。到时我便直接上车,说想家了。
行李不多,钱包身份证都在里面。不能去拿,不要了。
这么下定决心,心里便有了稍许安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阳一寸一寸落入西山,天色渐暗。
狂风又起,我抱着胳膊哆嗦,禁不住想哭。
明亮的车灯缓缓驶近。我仿佛看到了救赎的光芒,蹦起身冲上前去。
还没等车门完全打开,我便挤上车,心想到了目的地再给司机付钱。
司机愣了一下,回头叫道,“哎,魏子奇,你看这只是谁。”
我血液冻僵,身子冷了半截。
大巴里没几个人,清一色男性。
魏子奇站起身向我走来,目光凌厉,语气严肃“小可?你在这干什么?”
我大脑飞速旋转,嗫嗫地道,“人家想你了,你走都不说一声。”
魏子奇语气放缓,搂着我的肩膀将我拖下大巴,“对不起啊,早晨走的急没来得及告诉你,看你睡得那么香。”
我嘻嘻笑着,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回来就好。”
两人相拥着走向家的方向。
我的心下一片悲凉。
没想到,司机竟然也是一伙的。
“阿奇,陪我先上个厕所吧,人家怕怕。”我撒着娇。
“行行行,快一点啊。”魏子奇有些无奈。
我蹲在旱厕中,绝望地望着深坑。
全身铁青的死婴,和一村子诡异的男人,究竟哪个更加可怕。
良久后,我调整好情绪走出厕所。魏子奇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她什么都没吃。”魏叔叔张口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