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之把我塞进了他的车里,傅泳泗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发动了汽车从暴怒的小泗面前开走了。
我跟她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们俩的战争,因为我和溫采音,从来没有停止过。
顾言之飞快地开着车,他的脸色阴郁,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暴躁的样子。
两年半前我们新成立的公司危在旦夕,也没见他如此脸色。
我一边绑安全带一边跟他解释:“溫采音已经回医院了,我们没对她怎样,只是聊了几句。”
他甩给我一张纸,我莫名地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是溫采音的字迹:“言之,对不起,我走了。我压根不该出现,我不知道你和筱棠已经结婚了,我不该破坏你们的,但是我在死之前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不过这几天我们朝夕相处,已经足够了,真的,言之,对我来说,这三天就是我的一生。永远,永远爱你的溫采音。”
真是字字血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这就是溫采音的套路,以退为进。
本来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了这封短信我就明白了,溫采音又在耍花招。
傅筱安把她送回去了,她并没有回病房,而是写了这个东西就躲起来了。
但这张小纸条的杀伤力太大了,足以毁灭顾言之对我残留的一点点信任。
“你跟她说了什么?”他忽然把车嘎吱一声停在了路边,后面的车始料不及差点没撞上去,气急败坏地从后面一直骂到前面,但一看到顾言之阴郁的面孔就乖乖闭了嘴,把车开走了。
顾言之的表情要杀人了,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表情。
当年溫采音忽然失踪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我平静地回答他:“我什么都没说,甚至我说的还没有她多,你知道的,溫采音总是能一句话刺进别的心里,这一点她和你一样。”
我说的是实话,换来他长久的凝视。
他的眸光藏在他好看的眼睛里,忽然出太阳了,阳光照在我们彼此的脸上。
太亮了,反而看不清对方。
“傅筱棠,在我面前攻击采音是愚蠢的。”
我笑了,我就是做不到像溫采音那样,即便恨我咬牙切齿,她也会在顾言之面前说:“不怪筱棠,你别对她凶。”
我做不到。
小时候我们在花园里玩,溫采音被蜜蜂吓得摔倒,头发上沾了草叶,我们几个不懂事的扶起她笑,她咬着唇眼睛里含满眼泪,顾言之过来的时候问她怎么了,她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就是不落下来,哽咽着说:“不怪他们,是我没留神。”
然后,我和傅泳泗全体小孩被家里人罚站。
从那以后,我们就知道,溫采音跟我们不一样。
我从窗口丢出这张纸,它在风里旋了一下就飘到马路对面去了。
我知道顾言之想杀了我,反正我说什么他都不信,除了傅泳泗和傅筱安,溫采音在任何人的眼睛里都是完美无瑕的。
我看着他穿过马路将那张破纸费劲地捡回来,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风中旋转的样子,我知道溫采音的自信不是平白无故的,可能顾言之永远都不会这样爱我。
他捡回了那张纸放进口袋里,继续把车开的像炮弹一样。
车子在马路上疾驰的时候,我在想,我这三年掏心掏肺地对他,到底换来了什么。
溫采音在他心里的地位就是这么牢不可破吗?
顾言之像无头苍蝇一样去了温家,去了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家里,但都没有她的身影。
他开着车在街上乱转,我看他的样子快要疯了。
他在担心溫采音会不会想不开,他实在是想多了。
窗外的风呼呼地灌进来,我关上车窗对他说:“我应该知道她在哪里。”
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我说:“你去小时候我们经常去玩的铁路边。”
他调转车头,飞快地往前方开去。
顾言之的车在路上穿梭,现在是大白天路上车很多,好几次都差点和别的车撞上了。
我很从容,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和顾言之死在一起,倒也好了。
到了地方,顾言之把车在路边停下来,我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身影倒在铁路边的草地上,我指了一下那里:“溫采音。”
顾言之发疯地跑过去抱起了溫采音,我就站在一棵柳树下面,那还没长出叶子的枝条在我的头顶上飘来荡去。
我看着顾言之抱起了溫采音,把脸贴在她的脸上,温柔甚至绝望地喊她的名字。
我觉得大可不必,我敢肯定溫采音一点事都没有,她不但没病连亚健康都没有,她耳聪目明足以打败我。
顾言之抱着溫采音上了车,他忘掉了我的存在,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开着车绝尘而去。
我还站在大树底下光着脚,看着他的车尾迅速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没有手机没带钱包,这里离傅泳泗的咖啡店十万八千里,这附近不但没有商店,连个人都没有。
我在树下站了一会,脚底站在草地上实在是冷,就光着脚慢慢地往前面走。
我想起了很多个顾言之人生低谷失落的夜晚,我陪着他走在我们公司后面那条长长的林荫小路上,有时候能走到半夜,但我也不觉得疲惫,恨不能一直走下去。
我走了好半天终于遇到了一个路人,我问他借电话,他看了看我的脚,好心的把电话借了给我,还问我要不要报警。
我摇摇头,给傅泳泗打电话,她在电话里暴跳如雷:“顾言之那个贱人把你弄到哪里去了?”
“我在铁路边,你来接我。”我言简意赅:“这边有个废弃的火车头。”
我谢过路人把手机还给人家,找了一个马路牙子坐下来。
我抱着双膝,尽量把自己赤裸的双脚缩在裙子底下。
我从来不喜欢把自己弄成特别可怜的样子,我不需要像溫采音一样装作楚楚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
偏偏,所有人都吃她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