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好人成婚第一天死夫君啊!
没错。
就是我。
大东村里有名的老姑娘一夜之间成了更有名的小寡妇。
我还没从洞房花烛的销魂夜中回过神,就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我的小院叫着喊着说我男人被河水冲走了!
老天爷啊,你玩我呢!
老娘费劲吧啦的从河里救上来一个男人,还没睡够呢,您怎么又给我收回去了?
我还难过着,村头又传来双腿残疾的八王爷找力气大的婆子照顾起居的消息,还是一月一锭金。
没工夫伤心了!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活计啊。
可是这个鬼鬼祟祟的八王爷怎么瞧着有点像我那个英年早亡的薄命郎。
我是一个孤女,从记事起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长瞧着我可怜,给我分了十亩地,我勤勤恳恳的勉强能养活自己。
可谁家女娘不爱美,我仗着自己力气大胆子大,还会去山上打打猎顺便拿去街上卖,用卖来的钱买些花儿粉儿的,村里的地痞从我会打扮自己开始就频频上门骚扰,都被我打的鼻青脸肿的再不敢上门了。
我是清静了,可媒婆也不敢上门了。
就这样我成了大东村有名的老姑娘。
这日我在河边洗衣服,远远的看见河上飘着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水面也染上了红色。
我吭哧吧啦的将人拉上岸时,河边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对着我和我手里出气多进气少的男人指指点点。
「呦,江娘子这是给自己救了一个男人。」
「在水里泡这么久,也不知能不能活。」
「一身黑衣还蒙着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江娘子,你可别惹祸上身了!」
「咱们大东村清清白白,可别毁在你手上。」
叽叽喳喳的烦人的很。
村里最爱看热闹的就是这些大小媳妇和大小闲汉。
我同他们多多少少都吵过嘴,一个个的恨不得我立刻倒霉才好。
我眼刀子一甩,把男人扛在肩上就往家去了。
不再理会后面的指指点点。
我望着床上的男人面皮虽白,却留着一脸杂乱无章的胡子,让人看不清面容。
郎中说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养几日便好了。
我放下心来。
想起前些年非要给我算命的老道士说的话:「姑娘八字硬,要多多行善,必有善报。」
我等啊等的,等到十八岁终于有机会行善了!
看来老天爷也是睁了眼的。
「我,这是在哪儿……」
虚弱喑哑的一句话好像用尽了他的力气。
「这里是我家。」
他费力的睁大眼睛哀怨的看着我,好似在看一个傻子,可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你饿不饿,喝点粥吧。」
「你是谁?」
「我是救你的人啊,这位大哥,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怎么总问傻问题。」
他怔了怔又把眼睛闭上了。
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是我能看出来自己被嫌弃了!
士可杀不可辱!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说救命之恩需要以身相许才能报答,我救你一命,要不你就以身相许吧,我再多养个你也不在话下。」
「你。你,你。」
「我怎么?」
他急的咳了咳。
「这话怎么能从你一个女娘的嘴里说出来,不怕被人笑么!」
「谁敢笑我,我就打谁!」
他连着说了三个好一歪头又晕了。
现在的郎君真是不禁逗。
被我捡回家的男人叫李承宥,你还别说伤养好后,往那一站身形挺拔。
当然脸就算了,满脸胡子也看不清长什么样。
村里人都说我捡到宝了。
那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在我第二十八次偷偷摸他的时候,他终于答应了我的求婚。
婚礼很简单,一袭红衣,一根红烛,两盏清酒。
当我被他压在床上时,才惊觉这男人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我被折腾的昏昏沉沉之际恍恍惚惚听着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这是你自找的。」
我也来不及多想就昏沉的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杆,他早就不在床上了。
我拖着酸胀的身体穿好衣服,两条腿都打着晃儿。
「江家的,江娘子,不好啦!不好啦!」
声音震的我院里的小土墙都掉了三两灰。
我抬眼懒洋洋的瞧着门口的婆子。
「你家男人掉水里被冲走了!」
天旋地转。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撒泼。
这个命贱的男人真是享不了一点福,棺材本都给我省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
都是尝过味道的人了,那些泼皮闲汉在我门前说起话来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心里气,下手重。
三五回之后也清净不少。
但还是有胆子大的,半夜来敲门。
说不害怕是假的,我也偷偷哭过。
可始终也就只有我自己而已。
他匆匆来了,又匆匆去了,我的心也空空的了。
没几日隔壁的大娘就找上门。
「江家的,村头有招工的,一月一锭金哩。」
什么?一锭金?干个两年那岂不是发财了。
死了夫君的悲痛终于在这一天淡化了一些。
挣够了养老钱,我就去江南找一个小白脸,据说那边的男人飘逸俊秀,各个都会吟诗作对。
我喜滋滋的,阴霾一扫而空,不就是男人吗,努努力还会再有的。
来招工的是个穿着极其讲究的管家,面善语缓,一看就是个好人。
「您就是江娘子吧。」
我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这么出名。
「据说您刚死了丈夫,而且力大无穷。」
嘿,这老管家真会夸人。
「没错没错,我确实力气大。」
只见他搓着手,脸上笑的更开了,仿佛我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样。
「那,娘子就随老夫走吧。」
什么?他怕不是个专门拐漂亮寡妇的老拐子吧。
我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他。
「娘子不要误会,我是八王爷府上的管家,老夫叫李福,您以后叫我福管家就成。
「八王爷双腿残疾,卧病在床,家里的小丫头不方便照顾。
「我在府上听闻大东村有个刚死了丈夫的小娘子,力大无穷。
「想来照顾我家王爷正合适,就擅自找来了,您见谅。」
他的话有些奇怪,但是我早就被一锭金的月钱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多想。
心想官家的工作肯定靠谱,那就不用担心了。
我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收拾好了随身衣物。
坐在进城的马车上我抚摸着成婚那天李承宥簪在我发间的木簪。
他手艺极好,祥云纹的木簪打磨的光滑细腻,阳光下泛着光,还带着淡淡的沉香味。
我摸了摸头上的白花发簪。
头簪白花悼念亡夫。
我把木簪贴近胸口,心脏有些隐隐的痛。
在王府呆了三天,连个王爷毛都没瞧见。
我都快闲出屁了。
日日抢着干院子里花匠的活。
他每次都吓的瑟瑟发抖,我又不是吃人的母老虎,怎的这般害怕。
守在我院外的护卫叫流苏,身高八尺,宽肩窄腰,我端着碗边吃饭边瞧他,几日下来我的脸都变圆了一些。
可后来流苏莫名其妙的就不来了,换了一个满脸横肉的黑胖子。
简直有碍观瞻。
「福管家,王爷什么时候唤我的照顾啊。
「我跟孙郎中学过几年推拿按摩,您让王爷放心,我绝对能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
福管家差点被茶水呛的背过气去。
「王爷近日受了风寒,怕给娘子过了病气。」
「唉,王爷身子骨太差了,真是可怜呦。
「不像我,我从小到大就没生过几次病。」
福管家用手帕擦了擦嘴。
「娘子可识字?」
「没学过。」
「府上刚巧有女夫子,娘子闲时可以请教一二。」
没想到十八岁高龄的我还有机会学识字。
「好,都听福管家的。」
这官家的活计真好,好吃好喝还有女夫子教识字!
日后去了江南,和小郎君一番吟诗作对岂不美哉。
来到王府的第十日,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八王爷。
肤白俊美,脸上萦绕着一种病气,显得整个人弱不经风。
「你就是江娘子?」
「是。」
我收起偷偷打量他的眼神,低头回道。
「叫什么名字。」
「江瑜。」
「本王日后就叫你小瑜吧。」
谁家好人给寡妇取小瑜这样的名字啊。
这个八王爷莫不是有什么特殊嗜好,喜欢新丧守寡的女人?
我心如擂鼓,这是掉进虎狼窝了?
他见我不答。
「怎么,对本王取的名字不满意?」
「不敢,只是这名字被奴家那命薄的郎君叫过,恐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