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公主之身下嫁镇北侯霍承昱。
成婚八年,霍承昱纳了四房妾室,其中三年他不在家。
大胜回京时,他又带回一名女子,并许以平妻之位。
只是这一次,我不想忍了。
…………
霍承昱征战三年,大胜回朝。
他既未进宫面圣,也没去给霍老夫人请安。
而是抱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姑娘,直接进了听竹轩。
听竹轩是霍承昱的地儿,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得善入。
嫁入镇北侯府八年,我还一次都没进去过。
可如今,我的夫君霍承昱亲手将人抱进了听竹轩。
安宁了三年侯府后院炸开了锅。
四位姨娘闹到我跟前,让我为她们做主。
我无奈。
“那就都随我去看看吧。”
哭闹声忽然止住,年纪最小胆子也最小的云姨娘头摇的像拨浪鼓。
柳姨娘和梅姨娘对视一眼,也退了一步。
连闹得最凶的琴姨娘都讪讪道:“不好打扰伤者,待日后再去拜访也不迟。”
都是人精儿,就知道拿我这个所谓的正牌夫人当枪使。
可我能不去吗?
全府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我呢。
听竹轩外戒备森严,站了好些侍卫。
也不知道是在防谁。
通报之后,是霍承昱身边的长随余虎迎了出来。
“小的见过夫人。”
“免了,侯爷呢?”
“回夫人,在里面盯着府医用药呢,您请。”
我站着没动。
“那姑娘如何了?”
“一直昏迷不醒,换了几个方子都不大见效,侯爷正着急呢。”
我先打发海棠拿我的帖子进宫去请御医,然后才跟着余虎进了听竹轩。
听竹轩没有卧房,只在内室安置了一张小榻,霍承昱偶尔会在这里休憩。
此时,榻上躺着一位面色惨白的柔弱女子。
双目紧闭,生死不明。
霍承昱守在一边,握着那女子的手,眉头紧锁,面色阴沉。
看的出来,情形是有些不太乐观。
见我进去,霍承昱只瞟了我一眼,没说话,也没放开那女子的手。
我与霍承昱已三年未见。
他看我的眼神却无半点波澜。
仿佛我不是他经年未见的妻子,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
我走过去,轻声解释:“听闻侯爷回来了,还带了位重伤的姑娘。姐妹们都有些担心,便托我过来看看。”
霍承昱面上略松了些,眉头却依旧皱着。
“若兰是为了救我受的伤,我自然要护她周全!”
若兰?
我垂下双眸,已经这么亲近了吗?直呼女子的闺名?
“侯爷不必心焦,我已让海棠拿我的帖子去请御医了。国医圣手,定会保这位姑娘平安。”
“夫人有心了。”
霍承昱似听了御医二字,才想到我的另一个身份,语气多了几分郑重。
“大胜回朝,我本该先进宫面圣,可是……”
“无妨,侯爷知恩图报,父皇会体谅的。”
我瞥了一眼榻上昏睡的女子,还是多了一句嘴。
“别人也就罢了,但老夫人思儿心切,已盼了侯爷许久,侯爷抽空还是去请个安吧。”
霍老夫人早年丧夫,独自支撑侯府,将霍承昱抚养长大。
其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如今霍承昱子承父爵,建功立业,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只是霍承昱出征三年,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拜见寡母,却守着一个陌生姑娘寸步不离。
我是有些心疼霍老夫人的。
霍承昱面上显出些愧色,哑声道:“我稍后就去。”
正好御医到了,我交待几句,便告辞了。
霍承昱只点了下头,便与御医说起了那姑娘的伤情,多一个眼神都没给我。
芍药扶着我出来,离了听竹轩好远,才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公主……”
说了无数次,这几个丫头就是不改。
私下里总还叫我公主。
可下嫁侯府这些年,我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威仪?
“走吧,后面还有的忙呢。”
御医到底是御医。
第二日午后,海棠便来禀报,说那位若兰姑娘醒了,只是不便挪动,就还安置在听竹轩里。
彼时,几位姨娘正在我屋里分料子。
一听这话,立时又炸了锅。
连平日话最少的云姨娘都小声念了一句:“这,不合礼数吧?”
琴姨娘还是那么直来直去:“岂止不合礼数?简直就是把咱们姐妹的脸往地上踩!”
柳姨娘和梅姨娘一唱一和。
“咱们的脸面算什么?”
“夫人和老夫人的脸面才要紧。”
……
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默默抿了口茶,等她们吵的差不多了才开口。
“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还不全是侯爷的一句话?”
“何况当初,几位比着这位若兰姑娘,也不遑多让。”
一句话堵了琴、梅、柳三位的嘴,只一个懵懵懂懂的云姨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又叹了口气。
这几日我叹气叹的比过去三年都多。
“拿了料子便回去歇着吧,该来的挡不住,过好自个的日子。”
琴、柳、梅三位识趣退下了,唯有云姨娘没动。
巴巴的凑到我跟前,从荷包里摸了两块饴糖给我。
“夫人,吃块糖吧,吃了糖就高兴了。”
我接了一块放在嘴里,摸了摸她的头。
好容易打发走了这几位,累得眼都不想睁。
屋里几个伺候的都识趣的禁了声。
只有海棠边收拾布料边嘟囔:“都是一身白毛毛,还说别人是妖怪!”
也不知道她哪学的这些怪话,还真是一针见血。
我含着糖不禁笑出声,确实高兴了一些。
由我压着,几位姨娘虽心有不甘,倒也没怎么出格。
只是,眼看一个月过去了,那姑娘竟然还稳在听竹轩里。
这可就不太好看了。
我不禁暗骂霍承昱,气他尽给我找事儿。
再这么下去,莫说后院不宁,只恐怕连老夫人都要坐不住了。
前八年一次都未进过的听竹轩,托了那位若兰姑娘的福,这一个月里我居然来了两次。
依旧是余虎引路。
我看他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直到进了内室,我才知道余虎为何会那般怪异了。
原来是霍承昱在亲手给那姑娘喂药呢。
这等殊荣,莫说是我,恐怕连霍老夫人都没有过。
两人喂的专心,喝的投入。
我和芍药两个大活人走进去,竟没人察觉。
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颇有些佩服那姑娘的胆色——
被堂堂镇北侯这样伺候着,居然也没有半分不自在。
许是被我看的时间长了,那姑娘终于转头看了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我,不知为什么,眼神躲了一下。
我思摸着,我最近穿得都很素净,怎么就闪着她的眼了?
霍承昱也看了过来。
“夫人怎么来了?”
也就随口一问,便转了回去,手里的药匙都没放下。
我淡淡一笑,走过去瞧了瞧那姑娘的面色才道:“听说若兰姑娘大好了,我便来问问侯爷的意思,要如何安置?总在听竹轩里也不像个样子。”
“我在这里挺好的,不敢麻烦夫人。”
没等霍承昱发话,那姑娘先开了口。
我挂着笑,没吱声。
霍承昱面上有些尴尬,放下药碗站起身。
“若兰不懂礼数,夫人莫见怪,咱们出去说。”
不懂礼数?还是有恃无恐?
我随着霍承昱去了听竹轩的小书房。
霍承昱开门见山:“我打算以平妻之礼迎若兰进门,安置在兰馨院。”
我笑意不变:“老夫人同意了吗?”
霍承昱不说话了。
霍老夫人必不会同意,她老人家还是知道分寸的。
纳妾可以,平妻是不可能的。
当年霍承昱因不满皇帝赐婚,闹了许多次。
我下嫁之后,霍老夫人体恤他委屈,放下长辈的架子,亲自出面请我应允。
五年时间,霍承昱纳了琴、梅、柳、云四个妾室。
把我这个皇室公主的脸皮当成地皮来踩。
直到三年前他带兵出征,镇北侯府才算消停下来。
没想到时隔三年,霍承昱还要闹这一出。
甚至连平妻的位子都许了出来。
真真儿是不把我这个公主当人看。
我收了笑意,踱到一边坐下,缓缓开口。
“当初父皇赐婚,我还未嫁进侯府,侯爷便纳了琴姨娘为妾。理由是她伺候侯爷十几年,误了青春,该给个名份。”
“我嫁入侯府第二年,侯爷与同僚去醉仙楼吃酒,又迎了梅、柳二位姨娘进门。说是红颜知己,不忍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