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束高强度的夜班和连轴转的手术。
就被医闹家属乱刀砍死在值班室。
「哐当」一声闷响
失控的头颅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意识丧失之前，
家属还在不依不饶的咒骂。
「连你们自己人都承认了，该死！」
人死后，魂魄真的不会立刻消散。
后来的半个月。
我飘在半空，冷眼看完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动手杀我的家属和帮凶一并被警察抓了。
个个理直气壮、死不悔改。
朝夕相处的同事痛彻心扉、义愤填膺。
而“手术失败”的患者日益恢复健康。
甚至可以独立进食、下床，活蹦乱跳。
——医疗事故
这沉重的四个字不攻自破。
新闻媒体、网络社交、普通民众议论纷纷、一片嘘唏。
「白衣天使，一路走好。」
「不论什么行业，最可怜的都是女人。」
「是这医生太倒霉了，遇到不讲道理的家属。」
「就算是乌龙，可现在医生态度很差，尤其是女的，的确该死。」
「乌龙错杀是例外，黑心医生才是常态。」
「希望血的教训能唤醒医生的良知。」
......
工作数十年，这样的话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就算再恶毒、冰冷的字句都已经无法触动我的内心了。
更何况，我的心已经停止跳动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血案”逐渐淡出大众的视线。
而我也心灰意冷，准备彻底离开时。
警察带着杀人凶手重回案发现场。
进行最后的犯罪推定。
锒铛入狱的他在警察的押解下，蓬头垢面、意志消沉。
却仍执迷不悟的念念有词。
「不可能！不可能有错，明明是......」
「明明是他们自己人说的......」
？！
一股深入骨髓的剧痛席卷了全身。
我的灵魂瞬间颤栗了起来。
我还想继续听他说下去。
但半空中四散的魂魄已经无法支撑我残余的意识。
眼前的光亮骤然消失。
一片漆黑。
下一秒，我重生了。
回到了死亡的两天前。
「婉婉、婉婉，你做噩梦了吗？」
老公急促、担忧的声音由远而近，彻底拉回了我浑浑噩噩的思绪。
我倏尔睁大双眼，空洞的盯着半空。
好痛。
我下意识抬起双手，紧紧的捂住颈后并不存在的伤口。
没有温热的血液。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粘腻、湿冷的汗水。
我还没有死。
意识到这点，我出窍的灵魂终于回神。
失焦的双眼渐渐聚在眼前这个男人焦急的面孔上。
凌乱中，那句毛骨悚然的话闯入了我的脑海。
「明明他们自己人都承认了......」
或许，这场乌龙杀医案并不是如想象中那般单纯。
仔细想想，这件事本来就有太多的疑点。
所以，真正想杀我的人到底是谁？
男人看我脸色苍白，还在不停的安慰着我。
「婉婉，没事了，梦境都是相反的。」
「我等你下夜班回来，到时候我们去领养一只小猫咪吧。」
「就当作你的生日礼物。」
「好。」
和上一世一样，我欣然同意了老公的提议。
看着他清澈、温柔的双眸。
我也纠结过，是否把即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他。
但蝴蝶效应。
任何一个选择都会影响未来的走向。
与其让事情变得更加失控，扑朔迷离。
不如按照原来的轨迹，顺藤摸瓜，阻止一场既定的死亡。
男人、医疗事故、阴谋......
这一次。
我要揭开事情的真相。
简单的洗漱之后，我挥别了男人。
再次回到熟悉的值班室。
面对即将成为凶杀案的犯罪现场，我仍是不能完全克服内心的抵触。
于是，我飞快的换上了白大褂，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婉婉，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说话的人是刘凯。
他神采奕奕，心情愉悦。
永远是科室第一个到的人。
非常自律，从不迟到。
如今不到四十的他，已然晋升为副主任医师。
加上老婆贤惠，子女双全，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他闲暇时常常带着家人四处旅游，朋友圈一条比一条精彩。
他应该不会是那人嘴里的「自己人」。
「凯哥，早呀！这周末又准备带老婆孩子去哪儿玩？」
对和善的人，我习惯用更温和的态度应对。
可一把利刃悬在头上，我不得不想尽办法挖出一切线索。
距离周末只有两天。
我深信一个费尽心思、设计害人的人，这么短时间不会有携全家老小出游的打算。
「这周末准备自驾去莲花湖，正好最近莲花开了。」
很好。
应该不是他。
「玩的愉快。」
我回以一个真诚的微笑。
凯哥是一个热爱生活而细腻的男人，他对“工作只是人生很小一部分”这句话理解的非常深刻。
「婉婉，你休息之余还是和你老公到处走走，放松一下。」
「如今科室走的走，病的病，排着队休年假，人少本来就忙，别太拼命。」
「这只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
「你呀，就是太认真了。」
凯哥说的没错。
所有人都看得出，我对工作认真的程度超乎常人。
上班十年。
我是主任口中的进步标兵，积极分子。
同事心目中的卷王。
病患眼里尽职尽责，一丝不苟的医生。
就因为我从小就有一个治病救人的梦。
于是，自然而然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外科女医生。
「凯哥，我知道了。」
我心里同时还一并感谢了他无意的提醒。
如今，还在科室的医生只有五个。
除开凯哥，我，就只剩主任，张毅副主任医师和刘权主治医生。
而我醉心工作，下班又归心似箭。
和护士并没有过多交集。
应该不会得罪到她们。
那么，背后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在这四个人之间。
凯哥暂时被排除了。
主任应该也不可能。
我在科室出事，他也有连带责任，就算他对我不满，也不会蠢到在自己管理的地盘动手。
那么就只剩下张毅和刘权了。
时间一分一秒接近八点整。
剩下的三个人陆陆续续，踩着点到了医生办公室。
大家神色如常，一如往日谈笑风生。
直到主任比出噤音的手势。
晨交班开始了。
今天交班的一个新入职的小护士。
长相娇俏可人，每天换着花样扎不重样的发型，配合同风格妆容。
我只是多看了几眼，都忍不住感叹。
这得起多早，浪费多少休息时间呀！
正暗自琢磨之际。
小护士有意无意，慢慢抬高了交班牌，恰好挡住眉眼。
然后她左眼皮飞快翻转，向不足两米的对面抛了个媚眼。
而那个方向站着的正是刘权。
！！！
我脑海中不合时宜的闪过一句话。
「人群中的暧昧才是真爱。」
就算他俩真的有什么。
也应该和我的死亡毫不相关吧。
不过，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
就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正当我即将陷入更深的回忆，交班结束了。
张毅副主任医师，也是我的顶头组长。
出言叫住了我。
「婉婉，那个25床病人术后还在发热，我刚才路过病房，看到他那个大儿子神色有些怪异，你是我们科唯一的女医生，当心一点。」
我心头一惊。
名副其实的张·预言家。
原来从这个时候开始，杀机就开始逐步成型了。
上辈子他说过这番话吗？
我真记不清了。
这段时间，我管的病人都不轻。
每天早上，身在晨交班，心早就飞到了病房。
怕重病人恶化，又怕轻病人加重。
还有，医务人员上下班都有专门的职工通道。
他怎么会路过病房？
难道是刻意去病房，和人说了什么？
如果真是他，从中作梗，挑起矛盾。
又为何当众提醒我注意安全。
是为了彻底洗脱嫌疑吗？
我懵了。
出于礼貌，我很快向他的关心表示了感谢。
经过这个小插曲，小护士和刘权眉来眼去的事，就这样被我抛诸脑后了。
查房一如既往地漫长。
可能是职业习惯。
明明只想简单的叮嘱病人就去寻找蛛丝马迹，却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
查到25床的时候，都快十点了。
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张熟悉而恐怖的脸。
患者的大儿子。
上一世持刀砍我的人。
我心里咯噔一声。
这感觉很诡异。
已经被杀死的人，突然获得机会从凶手手里逃生。
大概只有自己了。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残忍。
我推着查房简易车，心绪复杂的走到了病人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