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沈峥从穷酸秀才到权倾朝野，我们终于可以修成正果。
可成亲前夕，他却突然身患重病。
我求遍漫天神佛，典当自己的智谋换他一线生机。
他逐渐痊愈，我却蠢笨不堪，于他再无用处。
后来他将我扫地出门，转头迎娶了我的婢女为妻。
而我凄惨苟且，毒发身亡。
再睁眼时，我竟又回到了初见沈峥那日。
神明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这一次，你要当掉什么？
看着那个躺在泥地满身伤痕的穷秀才，我轻声道：
请帮我当掉——
我那颗无用的圣母心。
……
我是在一个废弃的破庙里死去的。
缩在神龛下毒发身亡时，谁能想到，几天前，我还是当朝丞相沈峥的未婚妻。
成亲的前一天，他却突发重病，危在旦夕。
我跪在香火最盛的一间庙宇，祈求了整整一夜。
求漫天神佛，让我的夫君好转起来。
神明，出现了。
而我，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沈峥痊愈后，只与我相处了短短三日，便将我赶出了府。
他指着我说，“你不是卿卿。”
“我的卿卿，不会是一个连赤玉和琼玉都分辨不出的蠢笨女人。”
我拼命解释，告诉他是因为我在城东那间香火最盛的神庙当掉了自己的智慧才会如此。
我的确是林晩卿。
他却冷然道：“满嘴胡话！城东何来什么香火鼎盛的庙宇？”
他吩咐下人，用棍棒将我打了出去。
我扑在大门上，想喊来我的贴身婢女梅姬为我作证。
可大门关闭的最后一瞬，我却看到梅姬扑进了沈峥怀里。
那个我几年前救下的娼女，在沈峥怀里探出半张脸，冲我扬起了嘴角。
沈峥温柔中难掩激动的声音远远传进我耳边，不甚清晰：
“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他们紧紧相拥，仿若历经艰难终成眷属的有情人。
那我算什么？
我陪沈峥从籍籍无名到官拜宰相，我为梅姬赎身免她为娼之苦，到头来，他们却联合起来害我？
我拼命冲到那间庙宇，却只看到满是蛛丝灰尘的神龛。
神明不知所踪。
我失去理智般大骂，又癫狂大笑，然后突然呕出了一口鲜血。
心口疼得厉害，我忽然回想起，晨起时沈峥哄我喝下的那碗汤。
原来他竟冷毒至此。
我跌倒在地，推翻了神龛。
也许是我心里的怨气太重，竟然足足挺了三日还剩一口气。
直到震天的喜乐声响起，我听到路人的纷纷议论声。
原来是，沈峥在今天娶了梅姬过门。
很好，很好。
我濒死之际，他们却在拜堂成亲。
心口越发疼了。
我捂住心口，自嘲地笑了。
人从来不该，浪费任何善心。
再睁眼时，我居然又回到了初见沈峥的那一日。
他倒在泥泞里，满身是伤，不成人形。
是被前来讨债的地痞打的。
前世，我路过看到他的惨样，心中不忍，将他带回家精心医治。
可是这一次……
耳畔突然又传来神明的声音，空灵苍老：
上天赋予你重生的机会，这一次，你要当掉什么来救他？
救他？
我摇了摇头，轻笑出声。
欠债还钱本就天经地义，他拖欠债款，即便被殴打致死又与我何关？
我从来不该管这种闲事。
瞥了一眼那烂泥地里的人，我扭头就走。
岂料刚走两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救命，小姐行行好，救救我……”
我猛地回头，看到沈峥正直勾勾看着我，口中呼救。
这倒奇了，我记得上一世时，他分明是陷入昏迷状态，哪里还能开口求救？
见我看他，沈峥脸上的表情更是可怜无辜。
那张脸白净清秀，曾在我心里最是割舍不下。
只是重来一次，我反倒注意到从前被忽视的一些细节。
明明是倒在泥泞之地，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好的。
为何单单这张脸，不仅没有受伤，连泥点子都没沾到？
我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
“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连忙作答，称自己进京赶考却被地痞寻衅殴打，谋财害命。
跟前世一样的回答。
当时我轻易信了这个借口，匆忙带他回家医治，甚至还要帮他报官。
只是他却拦住了我，后来在我逼问下才吞吞吐吐，表示自己是因为欠了点烛火费才被催账的殴打至此。
我当时心中同情，替他还了钱，还允许他在我家中借宿。
只是上一世心软，如今细想，似乎处处都有不对。
我爹是京中富商，又唯有我一女。
而我，则是京中有名的善良心软，单纯好骗。
瞧他脸上这干净清俊的模样，恐怕从一开始，他就是在自导自演。
我心中冷笑，原来我自以为的真爱，从初遇就在骗我。
他还在连续不断地呻吟喊疼，我勾起唇角，冲他微笑：
“公子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其实那些殴打你的地痞，跟我是一伙的。”
沈峥的脸色看起来很茫然。
他大概在想，哪有什么地痞，我又抽的哪门子疯。
我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对身后一众下人吩咐道：
“这位公子既然伤的这么重——”
沈峥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兴奋，我看着他，说完了后半句：
“留着性命也是徒增苦痛。来人，将他就地埋了吧。”
沈峥的表情当即僵在了脸上。
眼见下人们当即寻了铁锨过来开始挖坑，沈峥终于装不下去了。
他满脸惊慌，奇迹般站了起来，道：
“上苍垂怜，在下突然感觉伤口都愈合了，不麻烦小姐了，有缘再见。”
他口中恭敬，脸色却铁青，匆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仓皇而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原来没了那颗圣母心，处理问题可以这么简单直接。
解决完沈峥，我片刻也不耽误地回了府。
前世，我遇到沈峥后一心为他筹谋，连父亲重病也没能及时赶回，未曾见他最后一面。
好在如今重来一次，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是没想到，我匆匆回府后，第一个扑上来的却是——
梅姬。
她跪地抽噎不已：“求小姐救命！”
我眯起眼，心里忍不住发笑。
差点把她忘了。
“哦？”
梅姬垂眸哭泣，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老爷他，他对我……求小姐为奴家做主啊！”
她似是羞愤至极，再也说不下去，只是那双眼珠子却转来转去，不知在谋算什么。
是了，前世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梅姬是我从街上救下的娼女，彼时她因犯了错，被鸨母从青楼里揪出来，当街殴打羞辱。
我一时不忍，花了不少银子为她赎身。
她说自己无处可去，我便留她在身边伺候。
只是她入府不久就引起了一场风波，说是我爹对她图谋不轨，寻死觅活地让我做主。
我娘早逝，前世我见她此举，还以为我爹孤身太久，动了续弦的心思。
没想到问及我爹时，我爹却大怒，恼我听信娼女一面之词，还与我吵了一架。
细想想，我爹一向洁身自好，连弥留之际都再三叮嘱下人，将他与亡妻葬在一处。
怎会做出趁我不在家时调戏我身边婢女的事来？
当初我那颗善心总是用到不该用的地方，最后才导致亲者痛，仇者快。
如今重活一世，我自然要好好跟她算算账。
梅姬仍在哭着，余光时不时打量着我的神色。
我漫不经心“哦”了一声，道：
“既是如此，恐怕这府中，也留你不得了。”
“想必春风楼正缺人，梅姬，看来如今也只能送你回老地方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当初我一时心软救下她，改变了她的不幸，最后却为自己惹来祸事。
如今当然是让她从哪来回哪去才比较好。
我唤来几名身强力壮的家丁，将地上的梅姬拖了起来。
她一时震惊，失声叫道：
“你说什么？你要送我回去？不要！妓院暗不见天日，我如何还能再经受得住！”
她剧烈挣扎，尖声大叫，连往日那幅柔弱的伪装都忘记维持。
我走近两步，俯身直视她的双眼。
“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便忘了自己是从哪来的了么？”
“再怎么不见天日，也是你本就该待着的地方。”
她凄厉叫出声：“林晩卿！你给我等着！我一定……”
后面的话她还没喊完，便被拖远了。
我站在原地，微微勾起唇角。
让我等着？
好啊，那我就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