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死人睁眼吗？
作为一名入殓师，我见过许多次。
我们见证往生者离开这个世界，给他们最后的体面，在工作中，也遇到不少难以解释的怪事。
很多朋友好奇我的工作，觉得很神秘很可怕。
但我在这一行待久了，只能这么跟你们说：
死人远没有活人可怕。
……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林，当入殓师差不多也有二十年了。
进入这一行，只能说是巧合。
25岁那年，我看见市殡仪馆招聘，就去应聘做了入殓师。
像“给死者尊严，送他们最后一程”这类的高尚念头，跟我扯不上半点关系。
我选择当入殓师，纯粹是我能干的工作里，这个给钱最多。
刚好我又胆子大，不信鬼神之说，高高兴兴就去了。
殡仪馆分给我的师父叫刘建国，那会儿他也就四十来岁，长着一张四四方方的脸蛋，也不笑，看着就很难接触的样子。
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见到他，我都不知道人的脸能长这么方！
入职那天，师父在殡仪馆门口接到我，就叫我跟他去抬尸。
路上，他再三警告我，要称呼死者为往生者，为往生者整理仪容时要心诚、认真。
不可以在往生者跟前嬉笑玩闹、大吵大叫；不可以说对往生者不敬的话，议论往生者是非、做对往生者不敬的事……
反正无非就是尊重死者那回事。
那会儿我才没心情听这些，只想着要抬的是男是女，是咋死的。
等到目的地我才知道，往生者是个通宵直播猝死的女主播，才二十七岁，长得很漂亮。就是睁着眼，眼睛全黑，看着有些渗人。
我刚见到她时，还阴谋论了一下，想着睁眼死的，是不是死不瞑目，有冤屈啥的。
结果师父训斥了我一顿，跟我说她是猝死，死亡一瞬间眼睑肌肉失去神经支配，才会睁着眼。
而且人死后，眼皮是很难手动合上的，有时会张着嘴巴，这时候就需要我们入殓师来处理。
具体要怎么操作，我后面有写，这里就不赘述了。
说回抬尸这件事。
别看这女主播很瘦，抬起来却死沉，跟活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么说大家可能难以理解，我换个形容：西游记三打白骨精，孙悟空背的玄奘变石头那集，大家都看过吧？
我都怀疑我抬的不是人，是一尊石像！
等我们到殡仪馆后，师父说女主播还要过阵子才下葬，先放冷藏室。
冷藏室大家在电视上应该也看过，里面有许多冷冻柜。
往生者登记姓名、性别、年龄、死亡原因这些信息后，会被推进冷冻柜，这也叫进库。
同理，把往生者从这里带出去就叫出库。
师父说：“进库跟出库，一定要认清遗体铭牌，核实往生者身份。要是把人弄错了，属于工作重大失误。”
他说完这个，又很严肃提醒我出库前，一定要在冷冻柜柜门上先敲三下。
若是里面有声响，不能出库。
这是规矩，绝对不能忘。
我那会儿年轻，说白了对往生者也没什么敬畏心理。
听师父这么说，我还觉得很好笑。
人都死了，还能发出什么动静？这规矩感觉就是搞笑的！
我没把这规矩当回事，结果后来就因为没遵守这个规矩，险些惹出大麻烦。
这件稀奇事，我后面再跟大家说，先把入殓师的工作内容跟大家讲一下。
你们了解了我工作，我跟你们讲我的那些经历，也可以省些口舌。
像我们入殓师，除了抬尸，大部分时间都在遗体整理室。
我们殡仪馆遗体整理室很大，里面划分成了六个操作间。操作间的布置跟手术台有些像，顶上有灯，有一米多高单人床似的操作台，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工具。
每个操作台放的工具、材料都不一样，具体情况视入殓师的习惯而定。
举个例子，车祸死亡的往生者很多地方肉都没了，肢体都不一定全，头跟脸就更别提了。
这时候就需要用材料填充，有时候一大半脸都得捏。
填充材料一般就是油性泥，有些入殓师也会用陶泥，不过陶泥冷却后会比较僵硬，效果不是特别好。
像我个人来说，是从来不用陶泥的。
填充后会进行塑形，然后在外面刷一层硫化乳胶。
我师父为追究往生者的自然感，研究出了用猪皮进行面皮修复的办法，还申请了专利。
其实人造皮肤更自然，但是人造皮肤容易变质啊，而且成本还高。
相比之下，师父更喜欢用猪皮。
他的操作间有个小冰箱，里面就有许多猪皮。
而大部分入殓师，更习惯用淡化纸。
东西不同，但都是为了修复往生者遗体，让他们尽量跟生前一样，可以体面地跟这个世界告别。
咱们继续之前的话题。
师父第一次把我带到遗体整理室那天，除了我们1号操作间，就旁边的2号操作间有人。
2号操作间的入殓师很胖，眯眯眼，看着有点像弥勒佛。
而且他脖子上戴着玉佛，胳膊上还缠着好几串珠子，全身快被挂满了，我想不注意那些挂件都难。
胖子叫王大刚，平时我都称呼他刚哥。
因为他比较健谈，性子又随和，我刚进殡仪馆时属跟他关系好。
师父没空时，都是他带我。
入职前，我以为入殓师就是给往生者清洁清洁身体，换下衣服上个妆，然后下葬……你们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实际上并不是，这里面门门道道多了。
很多往生者下葬会挑选黄道吉日，会在冷藏室里放一段时间，等下葬前再整理遗容。
往生者出库后，需要先化冻。
化冻时，因为热胀冷缩，往生者可能会有突然坐起来、睁眼，或者其他小动作，这些都是正常现象。
有经验的入殓师，通过按压往生者肚子，就可以了解解冻情况。
师父第一次给我示范如何整理遗容时，那个往生者是个五十岁的大妈。
她是个单亲母亲，有两个儿子，家庭条件不太好。大儿子快结婚时，她查出来胃癌晚期，为了省钱舍不得治疗，最后是活生生疼死的。
我当时刚到殡仪馆，经历的事儿少，听到这件事还很感慨，就一直记到了现在。
后来在殡仪馆待久了，我才算是深刻理解了那句人间最苦。
不好意思，废话又说多了，咱们接着上面的话题。
大妈化冻差不多了，师父就往她肚子里注射了一针防腐剂。
她的眼睛是张着的，师父为她热敷按摩，一边给我讲解。
“这样可以放松肌肉。”
“要是按摩不管用，就可以用脱脂棉球，在上眼皮里面卷着往下擦拭眼球，就闭上了。”
“嘴巴没有合上，就要从嘴角塞到喉咙里面垫起来，脸颊最好用棉花填充一下，显得更自然。”
往生者舌头也在外面，师父给塞了进去。
他懂得挺多的，技术也好，每次都可以让往生者看起来跟睡着了一样自然，我很佩服他。
可我入职后一个月，师父只让我抬尸，办往生者出入库，跟着他学习，压根不让我上手……
我就急了：
不上手给往生者整理遗容，就只有基本工资，那点钱哪够花？
我好几次跟师父表示，想要试一试。
那些车祸的、处理起来太复杂的我不行，可自然死亡的、猝死的，这些总可以让我试试吧？
但师父还是咬死不行。
他说：“这是往生者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重要场合，我们要给他们足够的体面。你还是要学一学，多在模特上试试手，下个月再说。”
这话放到现在，我绝对认同。
可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一门心思只想多挣钱，听师父这么说很不高兴。
被师父拒绝后，我没少跟刚哥吐槽。
刚哥见我实在想上手，趁着我师父不在，给我一个机会。
也是巧了，刚哥让我整理遗容的往生者，就是我入职第一天抬的那个女主播。他把冷冻柜柜号告诉我，让我把她带到遗体整理室，可以用她练下手。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太高兴了，去冷藏室都是小跑过去的。
找到女主播那个冷藏柜后，我按规矩敲了三下柜门，就准备去拉柜门。
谁知道我还没动，柜子里咔哒响了一下。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第一个念头不是害怕，而是怀疑自己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