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我蜷缩在出租屋里，被疼痛折磨得直不起腰。
我拿过手机，从小吃素的脸，早已凹陷变形。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里面传来热闹的嘈杂声。
“妈，今年春节我回不去了……”
“你个害人精，不回来正好！最好永远别回来！”
爸爸故意说道：“知道你弟定亲，怕花钱呢，死丫头心眼真多，啧啧。”
“妈，开饭吧，我饿了！”弟弟大喊着。
啪，电话被挂断。
妈妈一定给全家，又做了丰盛的年夜饭吧，有鱼有肉。
而我，却从没吃过一口妈妈烧的肉。
除夕夜这日，我死在出租屋里。
好想，吃口肉啊……
这短暂的二十多年人生，我没有吃过一顿肉。
因为我要为弟弟吃素积福。
我和弟弟是双胞胎。
但我们现在却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出生时我5斤，弟弟4斤。
就因为这一斤之差，我妈说我抢了他的营养，导致弟弟体弱。
我欠弟弟的，应该为弟弟吃素积福。
家里靠着爸爸打零工的钱，本不富裕。
但妈妈还是每顿变着花样地给弟弟做鸡鸭鱼肉，补充营养，而我只能眼巴巴瞅着。
有次实在忍不住偷偷夹了块肉，立马被妈妈打掉：
“你要害死弟弟吗？！”
我哭着说：“妈妈，我想吃肉……”
妈妈瞪了我一眼，将青菜推到我面前：“多吃青菜健康。”
“女孩子吃青菜苗条啊，以后能嫁个好人家。”爸爸边嚼着肉边说。
我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肉，埋头吃碗里的青菜。
等弟弟吃好，妈妈收拾完后，我才偷偷捡起地上的肉片，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原来肉味，这么香啊。
可是我不能多吃，不然妈妈生气，更不会理我了。
我也想妈妈像亲弟弟一样，亲亲我。
弟弟逐渐长得健壮，很少生病，肉嘟嘟的脸蛋招人喜爱。
每次过年回乡下，爷奶都抱着弟弟猛亲。
亲戚都夸弟弟长得好，是个有福气的。
于是我相信了妈妈的话，吃素真的能为弟弟积福。
而我则脸色苍白，头发稀疏蜡黄，经常感冒生病。
外婆知道后，大骂妈妈：
“这么小的孩子正要长身体呢，你这是造孽。”
妈妈不以为然：
“做姐姐的为弟弟积福，是好事。”
有一次，我发烧到39度，两天不退。
爸妈终于带我去医院。
医生说我营养不良，贫血，抵抗力很差。一旦感染病毒，就很容易发烧。
不仅个子矮小，身体各项指标都低于正常儿童标准，需要多补充肉类蛋白营养。
“不行啊医生，我们小雨从小吃素，闻不得肉腥味。”
医生听到我妈这句话，怔愣了几秒，难以置信：
“你说她从小吃素？你让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吃素？你知不知道人体正常发育需要摄入各类营养物质，尤其是蛋白质——”
“你们医生就喜欢夸大其词，那我们小时候也没肉吃，不是照样长大。再说了，现在有钱人都流行吃素，素宝宝积福你小年轻不懂。”我妈打断了医生的话，拉着我离开。
“小雨，你可别听医生的，他就是骗咱花钱呗。妈妈可不会害你。”爸爸仔细叮嘱。
“嗯，我听妈妈的。”
妈妈第一次牵着我的小手，我什么都愿意听她的。
回家后，妈妈煮了面条。
弟弟碗里有肉有鸡蛋，而我的只有青菜。
弟弟故意显摆着，说鸡蛋有多香，肉有多好吃。
我在妈妈冰冷凝视的目光里，咽了咽口水，默默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在家里，妈妈可以严格控制着我的饮食。
去了幼儿园，她就开始不放心。
她跟老师千叮咛万嘱咐，我只能吃素。
她还时不时要来抽查。
一旦发现我的餐盘有荤，她就要大骂老师不负责。
慢慢的，大家都觉得我是怪胎。
不跟我玩儿，也不爱跟我坐一起。
我弟也总喜欢带着别的小朋友，故意欺负我。
瘦小的我，经常被男孩子推倒在地。
回家后衣服总是脏的，手和脸也经常擦破皮。
妈妈骂我，一个女孩子还不如弟弟爱干净。
弟弟立马扑进妈妈怀里嚷着：“姐姐臭的。”
“嗯嗯，姐姐臭。我们小泽是香宝宝……”妈妈笑着夸赞。
6岁的那个春节，我永远忘不了。
那天我们全家去外婆家过年。
外婆把我单独叫去厨房，她手里拿着一根烤鸡腿，焦黄的色泽，散发着浓郁的肉香味。
“小雨啊，外婆专门给你留的。过年了，你偷偷吃点，别告诉妈妈。”
外婆笑眯眯地递给我，爬满了皱纹的眼睛满是慈祥爱意。
我咽了咽口水，心理虽然还是有些害怕。
但烤鸡腿的诱惑太大了，小小的我根本无法抵抗。
在外婆慈爱的眼神里，我捧过鸡腿就大口大口啃起来。
谁知，弟弟发现了，他大喊着：“爸爸，妈妈，姐姐偷吃肉，她要害死我！”
爸妈闻声冲过来，我吓得浑身颤抖。
妈妈气得一巴掌将我扇翻在地，我疼得爬不起来：“你就这么馋，你不吃会死啊！”
“你干什么！大过年了，孩子吃点肉都不行！”外婆忙站在我前面，试图阻止还要继续动手的妈妈。
“死老太婆，别害我儿子！”爸爸也很生气，大声骂着，拉扯着外婆。
三人互相撕扯，一片混乱中，外婆突然滑到在地。
“啊！外婆，外婆！”我爬过去，看到外婆全身抽搐，双眼紧闭。
“你这个害人精！你害死了你外婆！”妈妈嚎叫着，一拳一拳捶打在我身上。
“作孽啊，你这天杀的害人精！死的怎么不是你啊……老天爷……”
爸爸则连忙将弟弟抱起来。
其他人听到妈妈的哭嚎，问询赶来，爸爸连忙解释：我推倒了外婆。
大家对着我摇头叹气，指责我。
我内心极度恐惧：我不该吃肉的，我害死了外婆。
这个诅咒，如跗骨之蛆，刻进我幼小的心灵。
“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吃肉了！”我边哭边吐，吃下去的肉全都吐了出来。
外婆突发中风，就这样离开了我。
房子里进进出出好多人，没人管我。
我缩在房间角落，被恐惧笼罩着，饿了两天两夜。
直到隔壁邻居小姐姐发现我，才将我送到医院。
我的肋骨断了两根，差点戳破内脏。
在医院住了几天，爸妈从没来看我。
直到医生通知他们缴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