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初潮时弄脏了学校凳子，被同学嘲笑霸凌。
面对霸凌者衣鲜亮丽的父母时，丈夫又是递烟又是赔笑。
看着女儿黯淡的双眼，我心痛如绞。
就在这时，平时嘲讽我苦瓜大队长的网友却伸出了援手。
窄小的屋檐下，烟雾缭绕。
我的丈夫，我女儿的爸爸正一言不发地抽着烟。
女儿的啜泣声像一把尖刀刺进我的心中。
我心痛至极。
我腾地站起身，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
“我去宰了那帮小崽子！”
丈夫赵德柱皱着眉抢下菜刀，狠狠扔在一边。
“闹什么闹，还嫌不够丢人吗？”
“自己不知廉耻，就不要怪别人找你麻烦！”
“哭哭哭，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我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几乎是从喉间挤出音节：
“你搞清楚，是你亲女儿被他们欺负了！”
“要不是她自己来脏东西弄脏了凳子，还被看到了，谁会欺负她？”
“这种事还敢到处说，老子赵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原本还在啜泣的女儿，声音渐渐小了。
她低垂着头，“对不起，我给家里丢脸了。”
“可是！”
“可是来月经本来就是正常的啊！”
我着急地解释。
赵德柱却一巴掌甩到我脸上，“臭婆娘，还不快去做饭，你想饿死老子吗？”
脸上火辣辣的痛，我早已习惯。
他是说不通的。
这个男人在家里永远说一不二。
却在霸凌者的父母前面又是递烟又是赔笑。
一边说着小孩子的玩笑，一边让对方不要计较。
他自己没能力，还要搭上亲女儿一起受罪。
“我不。”
他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去你妈的！”
在娘家时，我给父母哥嫂当牛做马，他们总说再忍忍嫁人了就好了；结婚后，我被婆婆刁难，丈夫辱骂，他们说都是这么过来的，生了儿子就好了；可我生下女儿后，等待我的是一句又一句赔钱货，如今更是连女儿被欺负也不能为她讨回公道。
我忍了三十年了，再也不想忍了。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
随即牵着女儿大步走出了家门。
任凭他在身后疯狂辱骂。
就在昨天，上六年级的女儿将衣服系在腰间，浑身湿漉漉的回家。
我连忙问她是不是掉池塘里了，她也只是默默流着泪。
“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
闻言，我大惊失色，生怕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她解开衣服，向我展示她血渍明显的校裤。
“我流了好多血，弄脏了裤子还弄脏了板凳，他们都说我脏，朝我泼水说要给我洗洗。连老师也说我不知羞耻，这么小就想着勾引男人......”
我听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帮小兔崽子算账。
小小的女儿早在这个家学会了察言观色，她怯生生地拉了拉我的手，“如果是很严重的病的话就别给我治了，花了钱爸爸又要骂我赔钱货了。”
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我鼻头发酸。
“乖乖，你不是生病了，而是来月经了，这是每个女孩都会有的。”
我没什么文化，想不到更合适的说法，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女儿。
等赵德柱打牌回家后，我要求他一定要到学校去给女儿讨回公道。
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强硬，他只好答应。
可我万万没想到，带头欺负女儿的男生竟是镇上有名的富户。
他们坐在办公室，翘着二郎腿，眼神轻蔑：“你的意思是我家儿子欺负了她？”
“哪里哪里，都是我家这个小赔钱货惹是生非，还劳烦您跑一趟，我回家再收拾她。”
赵德柱满脸堆笑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抵到对方面前，“您别放在心上，抽根烟消消气。”
对方嫌弃地看着拿根烟，良久才皱着眉接过：“我平时都抽中华，算了，我还忙先走了，麻烦老师了。”
赵德柱带着女儿回来后，我正在切菜。
将手随意在围裙上擦了擦，就连忙迎出去。
我以为他至少作为一个父亲多少在这种时候是会维护女儿的。
却不想，首先看见的就是垂着头默默流泪的女儿。
……
说来也可笑。
我一气之下带着女儿出了门，却不知去向何方。
在我们这里，嫁了人后就没有家了。
一边是婆家，一边是娘家。
都不是我的家。
路过镇上唯一一家快餐店时，女儿眼巴巴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又懂事地快速移开。
我看的心酸，摸摸她的头，“想吃汉堡吗？”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快餐店，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身上只有一个手机，几十块买菜的钱。
给女儿买了奶茶和汉堡，花了28块。
看着女儿吃得餍足的小脸，我鼻酸得厉害。
都怪妈妈没本事，保护不了你。
我偷偷拍了一张照片上传到短视频软件上。
“女儿初潮弄到学校凳子上，被同学看见就一直欺负她，丈夫也嫌女儿丢人，看着女儿吃得开心，妈妈却不能为她讨回公道，我该怎么办？”
很快就有人评论了。
【管我们什么事，姐妹们今天吃什么？】
配图一张精美食物照片。
【都给我把书读死！】
【我家孩子在学校磕破皮，老公都恨不得把学校掀了。】
【别管，问就是有剧本有团队，现在哪还有这么惨的人？】
我有些失望。
却也早有预料。
我虽然是农村妇女，却对这些新奇的事物十分感兴趣。
也学着他们在短视频上记录生活。
可我最平常不过的生活，却被网友认为是在刻意卖惨。
并在我的视频下称我是苦瓜大队长。
他们看不起我，我知道的。
就在这时，新消息提醒冒了出来。
我顺手点开。
【博主别管他们，女孩子第一次来月经很重要，要告诉她这并不羞耻也不丢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是她长大的标志！孩子被霸凌了，家长一定一定要介入，她自己处理不了的！至于她爸爸，我只能说，你要是不想你的女儿走你的老路，就得自己先立起来。】
一瞬间，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一直以来，我都默认丈夫是一家之主。
这些事情理应他出面处理。
就算他处理不好，当缩头乌龟，也是我当初没选对男人。
可现在。
有人对我说，女儿会走我的老路。
会早早辍学打工补贴家用，会在成年后被她爸爸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换取彩礼，会在婆家当牛做马一辈子……
不不不。
我决不允许！
可要怎么做，才能带女儿脱离苦海呢？
我文化这么低，我真的可以吗？
沉思了片刻，我点开了网友的私信。
【您好，十分抱歉打扰到您了，我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能力，能不能请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改变现状？您说的很对，我不能让我的女儿也像我一样，我没有选择，但我想让她有选择，谢谢您。】
出乎意料的那边回复地很快。
【你好，我十分同情你的遭遇，但也不可否认你的一生很失败。】
【要想改变这一切，你必须先从自己改变，男人没用就换个男人，女儿被欺负了就上学校要说法。】
【你不能再逆来顺受了，你的一言一行都在影响着你的女儿。】
【我知道了，谢谢您，星星女士。】
我看着她的话陷入沉思，拳头不断攥紧又松开。
女儿已经吃完了，见我出神也没有打扰，只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等我。
我牵着她瘦小的手走出店门。
玻璃门上映出一大一小的身影。
看着那个干瘪沧桑的面孔，我怔住了。
到底什么时候，我再也不是自己了呢？
明明曾经我也是害怕婚姻、向往自由的人啊……
……
回家时，赵德柱正躺在床上看手机。
桌上留着一些剩饭剩菜。
我在心底冷笑。
这不是自己会做饭吗？
婆婆这时拉着脸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真是搅家精！”
“自己男人不伺候，还跑出去，是不是在外面有野男人了？”
“大的不安分，小的也不要脸！自己身上脏还被人看见，我看以后谁敢要你！赔钱货！”
“还不快把碗洗了！”
眼见女儿又垂下了头，我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然后抓住桌子一掀。
顿时，碗碟碎了一地。
“我都没吃，我洗什么碗？”
婆婆愣了一下，接着心疼地直拍大腿，“作孽啊！作孽啊！我们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泼妇！天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