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了两个真假民间公主。
三皇子爱上了那个假公主。
他为她做尽荒唐事,甚至还说出不当皇子的忤逆之言。
可他明明告诉过我。
他想要一个端庄自持的妻子。
为了能配上他,我收起骄纵,敛下锋芒,努力学做一名温良恭俭让的闺秀。
可自从民间公主出现后。
不仅后宫乱了。
他的心也乱了。
宫里来了个民间公主。
她拿着证物言之凿凿,后面又来了一个。
兵荒马乱后,两人都被封为公主。
一个安乐,一个永乐。
是真是假,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其中,出了大力的,是三皇子。
她们名义上的皇兄。
他爱上了那个假公主。
内侍私下议论,三皇子常在欢雨阁待到黄昏后,不合规矩。
我带上贴身丫鬟依云前往。
远远地,便听见欢声笑语。
在秩序森严的后宫,这是不被允许的。
我十岁入宫,各宫娘娘即使开怀也都只是抿嘴一笑。
嬷嬷说,这是规矩。
在这样的规矩和礼仪下,我压抑了数年。
只因三皇子需要这样端庄的妻子。
“三皇子,没想到你居然年纪轻轻就已经定亲,真是可怜。”
娇俏的声线中略带一丝不满。
“含巧,不可以这样评论皇家亲事。”
当初,含巧手持信物,浑身是血地被三皇子带入宫中。
她被证实是流落民间的公主。
但后来被揭穿是假的,真公主是被含巧带入宫中的宫女夏浅。
夏浅陈述真情,为含巧求情。
含巧涕泪横流,说自己幼失双亲,才昏了头,贪恋皇上的父爱。
加上三皇子在旁巧言不断。
皇上竟是默认了两个民间公主。
我的思绪被萧锐打断。
他叹口气,带着两分宠溺。
“什么定亲,姑娘家家的,没半分遮掩。”
“不过是父皇和母妃一厢情愿罢了。”
含巧似乎很高兴。
“就是,婚姻大事必定得自己做主啊。”
“若是事事都让父母插手,那跟孩子有什么区别。”
真是荒谬之言。
我气得发抖。
且不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就说我与三皇子的联姻,那也是皇上看中我的家世才定下的。
我出自簪缨世家,幼承庭训,自认配得上皇子。
我十岁入宫做公主伴读,与三皇子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自皇上指婚后,我将一颗心全放在三皇子身上。
可是,萧锐好像忘了我们的婚约。
忘了幼时,他抓了一把糖递给我。
“温良妹妹长得真好看,我要娶你当三皇子妃。”
欢雨阁里荒唐之言不断,我当机立断进门。
太监还没来得及通报。
我一下将门推开。
里面几张脸惊疑不定。
我细细看去,除了萧锐,还有宰相之子宋楚,雍王唐飞。
含巧惊怒:“大胆!你竟敢擅闯本公主的宫室,不要脑袋了吗!”
“脑袋?”
我讥讽一笑。
“这种事得要圣上定夺,公主千金之躯,还是不要随意造口业。”
她拍案而起:“你说的这种叽叽歪歪我听不懂,讲点直白的。”
依云在身后偷笑一声。
含巧更是恼怒。
“来人,将这个眼中没有公主的贱奴拉下去。”
她语气停顿,苦恼地看了眼众人。
“宫中不尊主子的要多少刑罚来着?”
萧锐一笑,亲昵点了点她的鼻子。
“二十个巴掌。”
他替她补上了。
“你这样容易忘记,到了父皇跟前怕是连行礼都不会吧。”
含巧嘟囔着嘴,倒是浅夏轻声笑了。
“你一直这样宠她,当心宠坏了。”
我冷眼看着几人相处,护在依云身前。
“她何错之有?”
“公主回宫已三月有余,臣女听说,教习嬷嬷在您这都待不了半月就被您打出去,实在不成体统。”
含巧叉腰道:“明明是她们借故打我手心,我可是公主!”
我行了规规矩矩的礼。
“再过半年,太后礼佛归来,望公主还是勤勉些。”
我抬眼看向萧锐,一字一句道:“至于三皇子,您该回去了。”
萧锐下颌线陡然收紧,负手冷冷看我。
倒是含巧一脸讶异:“你不是皇子吗?还要听平头老百姓的话?”
我咬着牙道:“臣女不是百姓,臣女是……”
还未说完,含巧一挥手。
“就算不是,你也不算是公主。戏文里都说,公主可比你大得很。”
我从未听过如此荒唐的话,第一次朗声制止。
“公主!”
含巧一愣,我拧眉道:“请不要用戏文来侮辱臣女。”
“为什么?戏文不就是专门编排你们这些公子小姐的吗?”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萧锐:“说起来,你们俩会不会也是月下定情,半夜幽会那种?”
我也看向萧锐:“三皇子,公主这是在羞辱臣女。”
我的话一向在他心中有几分重量。
之前有宫女暗自说我不嫁却待在后宫,实在脸皮厚,我还没说话,萧锐直接将那人贬入辛者库,甚至还告诉众人。
我入宫为伴读,若是真有婚姻,成年后自当三媒六聘,岂会无媒苟合?
这才平息了流言。
他看不得我受委屈。
因此我有自信,萧锐哪怕念着我们这几年的情谊,也不会袖手旁观。
他先是看向了我。
“温良,含巧不是那个意思。”
他微微拧眉,眼底带了几分厌恶。
“你怎么会这么敏感?一句都听不得了?”
气氛降入了冰点。
含巧在一旁拍了拍萧锐的肩膀。
“这才是本公主的好兄弟。”
一身江湖豪气,在这个辉煌的殿宇极为不搭,更不必提她身上累赘的宫服和满头珠翠。
雍王一如既往和稀泥。
他用折扇敲了敲手心:“温姑娘说得不错,时间不早了,含巧浅夏,我们明日再来看你们。”
含巧依依不舍:“那你们要早点来啊,不然这深宫里,我要寂寞得死掉了。”
我不想再听,行了礼径直离开。
也不管身后几个男人是如何议论纷纷。
依云直到无人处才义愤填膺。
“小姐,今日真是太侮辱人了。”
我看着御花园刚培育出来的绿菊,淡淡道:“你才刚认识萧锐吗?”
“那也不至于给小姐您这么大个没脸吧。”
“好歹您也是皇上钦点的皇子妃。”
我用手触上花瓣。
软嫩脆弱,似乎一用力就折断了。
皇宫的绿菊再研制,都不如外面山林自己长成的。
匠气一多,就失了野性。
在萧锐心中,我何尝不是成了失了野性的绿菊。
被皇宫培养,在深宫浸泡。
一直长成了他看惯的贵妇模样。
一样无趣。
“嫂嫂今日怎么有空出来走走?”
依云忙行礼问安:“参见四皇子。”
我含笑道:“四皇子消息倒是极快。”
转身看去,他一身暗紫色蟒袍,手上摇晃着一把镂空折扇,若不是隐隐流露的矜贵之气,倒像是哪家富贵公子哥。
“嫂嫂说笑了,佑祈区区皇子,如何能有什么灵通消息。”
“只是欢雨阁声音实在大,本皇子也就听了两嘴。”
我颔首:“四皇子知道,这宫里,最重要的就是捂住耳朵,闭上眼。”
他用折扇将花捧起,又瞧了瞧我。
“嫂嫂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若是捂住耳朵就能听不见话,这叫为难人。”
我敛眉道:“我不是你嫂嫂,四皇子还是不要乱叫。”
他眼中忽地多了几分光芒,旋即又消失了。
一如既往,暗沉如深潭。
“既如此。”
他双手拱起,冲我行了礼。
“见过温姑娘。”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的模样,有些不适。
但还是还礼。
“四皇子若无事,臣女就先回去了。”
“好。”
他的目光如影追随,直到拐过宫墙后才消失不见。
依云小声道:“姑娘,奴婢觉得,您不必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我挑眉,脚步不停。
“哦?”
“老爷说过,姑娘进宫,第一是顺了皇上心意,让他明白咱们温家是站在他身边的,这第二。”
她顿了顿,继续道。
“姑娘还是要慧眼识珠,让老爷知道,哪个是能让温家下注之人。”
“姑娘,温家百年基业,不能随意一指。”
我沉默了,皇城上黑夜已如约而至,宫墙下灯笼已经依次点亮。
看着熟悉的宫墙路,我的脚步第一次如此沉重。
两位新公主一个乖巧,一个欢脱。
给这个沉闷的宫里多了不少欢乐。
由此这次中秋家宴,皇上特地说了,要大办。
当晚灯光璀璨,烟火不断。
皇上端坐上位,两位公主坐在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