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是个“女德模范”,要给孩子缠足。
侄女五岁生日时,她在亲戚面前大肆宣扬。
“女孩脚大找不到婆家,小脚女人才是最有福气的!”
她特意拉住身为教师的我,“你说对吧?”
我笑着点点头,准备看看她到底多有福气。
再次睁开眼,我回到了侄女五岁生日宴上。
嫂子陈雪牵着路都走不稳的侄女炫耀。
“我年纪大了没福气裹小脚,我女儿可是个有福气的。”
“小脚女人可是中华传统,妍妍以后一定能嫁到豪门做少奶奶。”
“我已经给她报了女校,我们才不去念普通学校,妍妍要学的是传统文化。”
亲戚们目目相觑,劝她这样会妨碍骨骼发育,以后走路都费劲。
哪有孩子不读书的,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去女德学校?
她不以为然:“妍妍缠足时候可开心了,你们懂什么,老祖宗都是这么过来的。”
“女德学校教的才是女人该学的,我可是按豪门少奶奶标准教育孩子的。”
“不信你们问小云,她是小学老师,最懂孩子教育了,你说说,我做的对不对?”
她把目光转向我。
熟悉的场景令我有一丝恍惚。
上一世,她也是这样问我的。
作为教育工作者,实在不忍心侄女小小年纪就被灌输这种封建思想。
那时我说:“缠足会影响骨骼发育,以后走路、运动都会受影响,孩子脚能长多大都是有科学依据的。”
“只要好好学习,有个好身体,何必非要嫁豪门?豪门也不会娶一个大字不识的残疾人。”
嫂子心有不满,忍气吞声。
在我的劝说下,爸妈和哥哥都站在我这边,没有继续给侄女缠足,也送她去公办学校读书。
但我没想到,侄女上学后成绩不好,青春期长痘长胖,遇到的所有挫折,嫂子都怪罪到我头上。
“都是你姑姑拦着,要不是她,妍妍你现在早就被豪门相中,才不用学这种没用的物理化,都怪你姑姑,你才这么挨累。”
“才上初中就穿38码的鞋了,多丑啊,唉,你这一生都毁在你姑姑手上了。”
久而久之,徐妍彻底恨上了我。
在她高考后,全家对她应该嫁人还是读书的问题爆发激烈争论。
她怨恨我阻止她结婚,趁我装修新房时,把我从未装窗户的高楼推下。
我妈和我哥徐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拉住徐妍,对警察说我是意外坠楼。
葬礼上,我妈抱着我的骨灰盒痛哭流涕:
“对不起小云,妍妍她还小,她不是故意的,都是一家人,你会原谅她的,对吧?”
我没想到自己会死在真心守护的家人手里。
从高楼坠下的失重感还紧紧包裹着我。
想到上一世的悲惨结局,我露出微笑,淡淡说道:
“当妈的总不会害孩子的,老师也只是辅助,家长才是孩子一辈子的老师。”
陈雪很满意我的回答。
“听到了吧,连老师都赞同我的做法,你们一群土包子什么都不懂。”
陈雪趾高气昂,继续炫耀徐妍的小脚。
我倒要看看,你这种裹小脑的妈养出的白眼狼女儿,能有多大福气。
送走亲戚,我妈拉住我欲言又止:
“小云,你看能不能在你学校给妍妍留个名额?”
我工作的学校是市重点小学,上一世,我找了很多关系,终于插队给徐妍办了入学。
搭钱搭人情,家人一点没念我的好,陈雪反而怪我多管闲事。
我担心陈雪继续折磨徐妍,想着就算为了孩子,便不再计较。
从那之后,徐妍整个小学六年都是我在照顾。
要是再当冤大头,我可真是白重生了。
“妈,嫂子不是说已经给妍妍报了女校?”
她面色尴尬,瞟了眼陈雪,支支吾吾道:“真……真要去那种学校?”
“没听过谁家孩子不上小学啊。”
我笑着安慰她,
“你跟我说也没用呀,我又不是孩子妈妈,你得去跟嫂子商量。”
“当妈的怎么会害了孩子呢,嫂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咱们就别管了。”
她不敢得罪儿媳妇,只能作罢。
我妈还想做做徐麟的思想工作,可徐麟不在乎女孩的教育。
就这样,在陈雪的指挥下,我妈开始每天亲手给徐妍缠足。
别的孩子进入一年级读书时,徐妍也被送到了寄宿制女德学校。
再次见到徐妍已经是三年后,她九岁。
上一世,徐妍在我的照顾下,活泼开朗成绩优异,谁见了都会夸她。
可现在,她沉默寡言面黄肌瘦,一双小脚站都站不稳。
陈雪母女反以为荣。
小区里其他孩子在外面自由奔跑,徐妍只会自我洗脑:
“我妈说了,我这种三寸金莲才是好女人,以后是要做少奶奶的,我才不喜欢出去玩呢!”
晚饭时,陈雪难得对我有个好脸色,晚饭时一个劲给我夹菜:
“小云,妍妍是你唯一的侄女,她要学舞蹈的事,你可一定要管。”
她想让我介绍徐妍跟我学校的舞蹈老师学习古典舞。
“妍妍有舞蹈基础的,现在只需要强化一下,毕竟腰肢更软男人才会更喜欢。”
“你学校的林老师是咱们这古典舞教得最好的,你给引荐一下。”
上一世,在徐妍的央求下,我去求林老师教徐妍舞蹈,最后她成功走了艺术生考试路线,高考时考上了不错的学校。
可陈雪已经为她相好了婆家,我极力阻止徐妍放弃读大学,却被她推下高楼。
“要不是你拦着,我从小缠足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婆家!”
“都怪你多管闲事!你给我去死!”
我自以为救下一个差点沦为男性附庸的女孩,没想到人家是心甘情愿成为奴隶的。
我放下碗筷,为难道:
“嫂子,太不巧了,林老师已经不负责舞蹈队了,而且在职教师不能私下教课。”
“妍妍小脚自带光环,何必求人上课呢,她也挨累,你说对吧?”
陈雪有些尴尬,随即欣慰地看向徐妍的小脚:
“妍妍的脚是所有女孩里缠得最成功的,我女儿真有福气。”
徐妍小口小口吃着饭,提线木偶般坐在那一言不发。
陈雪额外交了二十万,找到女德学校一位女老师单独给徐妍上舞蹈课。
她在家长群里大肆宣扬,
“贾老师可是拿过世界冠军的,多少人排队找她上课都没机会呢!”
“老师说了,我们妍妍身材好,一双小脚最适合跳舞了!”
“你们就羡慕去吧!”
有家长提醒她这个价格不合理,最好核实一下老师的资质。
“孩子舞蹈基础很重要的,动作不对受伤了是会瘫痪的。”
陈雪在群里发疯:“你敢咒我家妍妍?我看你是嫉妒吧?”
“就你家孩子那短粗胖的条件,送多少钱贾老师都不收你!”
好几位家长被她骂到退群,她的恶名在小区里彻底传开。
陈雪的身体条件根本不支持她练舞。
二十万的课上完,徐妍只会一些基础的软开动作。
她来找我借钱续课。
“小云,贾老师说了,妍妍基础特别好,只要再上一个学期,肯定能拿奖!”
“你是她姑姑,到时候多有面子呀!”
这是想让我出钱了。
我拍拍身边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徐麟,笑道:
“哥嫂真会教育孩子,妍妍拿奖你们夫妻可是大功臣。”
临走时,我听见陈雪对徐麟说:
“你妹妹以前不是挺大方的,怎么现在一分钱都不给了?”
笑死,这一世你们休想从我手上拿走一分钱。
我妈卖了自己的首饰,勉强给徐妍又凑上了二十万学费。
一个学期过去,陈雪邀请我去观看徐妍的舞蹈比赛。
说的挺高级,其实就是女德学校自己举办的不入流比赛。
排名就是按家长砸钱多少排的。
徐妍跳了一段正常人看不懂的舞蹈,拿了第一。
陈雪高兴坏了。
将舞蹈视频发到她所有群聊里,配文:
“我们妍妍是舞蹈比赛第一名,三寸金莲掌上舞,离嫁入豪门又进了一步!”
除了女德学校那群裹小脑家长附和她之外,没人理她。
有认识我的家长委婉问我:
“你嫂子对孩子的教育是不是太极端了?孩子的脚都畸形了,那得多疼啊。”
“你是当老师的,还是孩子姑姑,还是劝劝吧。”
我一律表示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