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寄养在乡下的公主,皇上亲自来接我入宫那天,假公主要冒名顶替。
她将我毒哑,关在猪圈,喂我吃狗吃剩下的东西。
后来我凤冠霞帔,立于天子身侧时,她披头散发,绝望大喊:
“我不是公主!明明你才是!”
我居高临下,轻笑道:“公主妹妹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你不是想抢走我的一切吗?
那我就先让你如愿以偿。
……
我被秦婶拽着头发摁进吉祥的饭盆里时,秦芳芳还在我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那声音架势,仿佛要将屋顶掀翻一般。
吉祥有些不安,“汪汪”叫了两声。
这叫声激怒了秦芳芳。
她从屋子里冲出来,张口便骂:“死狗!你叫什么!”
她瞥了我一眼,轻蔑道:“怎么,我让她吃你吃剩下的狗食,你护食啊?”
她哈哈大笑着,走过来一把拽起我的头发。
她用力极大,我的额角都被拽起,痛得眼眶蓄满泪水。
“沈清,”她咬牙切齿地念着我的名字,“我让你把这些吃完,你听不懂是不是?”
她见我没反应,便劈头盖脸扇下来一个耳光。
秦婶见状,试探着劝道:“芳芳,这……毕竟是宫里的公主,皇上今天就要来接了。咱们这么做,没关系吧?”
秦芳芳不屑一顾:“公主?你瞧瞧她现在,哪有公主的样子?”
我被她推搡到地上,脸上蹭满了地上的灰。
她得意洋洋:“七岁时就作为罪妇之女寄养到乡下,宫里哪有什么人记得她?”
秦芳芳挽了挽身上本属于我的华贵精美的衣裙,缓缓扫视秦父秦母:
“难道这时候,你们还要胳膊肘往外拐?不帮我,帮这个贱人?”
她冷笑一声,“我告诉你们,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咱家想要荣华富贵,都得靠我入宫去争!”
话音未落,秦家父母已是冷汗涔涔。
我满眼泪水,绝望地张着嘴想要唤他们救我。
可从我喉管里发出的,只有嘶哑的气声。
秦芳芳在我今日的早饭里下了哑药。
往日总是慈爱宽容的秦伯看我一眼,不忍地偏过了头。
我知道,他们选择了帮助秦芳芳,毕竟她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而我,从高贵的公主到狼狈的沈清,不过一天时间。
昨日宫里传出消息,皇上会亲自来此地将我接回去。
秦芳芳得知消息时愣了半晌,我以为她舍不得我,还温声劝她,答应带她一起回宫。
可睡了一宿,再起来时,一切天翻地覆。
她要冒充我进宫,抢走属于我的一切。
我才知道,她这般恨我。
……
猪圈里又脏又臭,草垛子里的虫子直往我头发里钻。
秦芳芳有一句话倒是说得没错。
现在的我,的确看不出半分公主的模样。
七岁那年,母妃出了事,我被送到乡下寄养。
十年过去,我和秦芳芳一起长大。
我们年龄相仿,性格却大不相同。
她总是活泼大胆,带着我满山遍野地寻花觅草。
秦伯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我身娇体弱,会出什么意外。
每当秦伯耳提面命时,她都做着鬼脸,指天指地保证一定护我周全。
末了,不忘小声嘀咕:“公主那么聪明,要真遇到危险,还不一定谁救谁呢!”
秦芳芳竟一语成谶。
十五岁那年,秦芳芳一日突发奇想,拽着我的手要下溪流捉鱼。
我一向怕水,连连推阻。
可那日不知怎么了,她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不松口般央求了许久。
没办法,我珍视与她的友情,便随她来到溪边。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信心满满,言之凿凿要捉来大鱼给秦婶炖汤。
我只坐在岸上,笑脸盈盈地看着她张牙舞爪。
突然,秦芳芳追一条鱼的时候,被汹涌的河水冲倒。
我大惊失色,蹦起来想要拉住她的手。
可溪水竟这般有力,将她一下子卷了好远。
“清清!救我!”
私下里,我让她免了公主的尊称,只唤我闺名。
我们长大之后,她越发意识到身份有别,已许久不这般唤我了。
我咬咬牙,索性也踏进溪流。
那日的记忆我已不甚明晰,可怕的呛水感让我咳嗽得几近毙命。
可即使如此,我仍记得是我拼命拦住一截枯木,抓紧了秦芳芳的手。
靠着那截枯木,我们才活着漂到下游。
那日我被吓坏了,闻讯赶来的秦家父母便劈头盖脸骂起秦芳芳。
我想替她说话,却发现无可辩驳。
我从未见过秦伯那样生气,秦芳芳身上还滴着水,他就将她一把抓起来,摁在我面前下跪认错。
我不知所措,想要扶起她。
可她抬头看我,眼中的情绪竟那么复杂。
我当日未曾细想,只当她也吓得不轻。
直到今天被秦芳芳这般凌虐,我才终于看清她那日的情绪——
那是滔天的嫉妒与不甘。
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活着。
被猪圈的恶臭摧毁了嗅觉,我哑着嗓子,只觉浑身冰冷。
秦家人都在准备着迎接圣驾,没人再想起猪圈里的我。
只有那只我从小喂到大的老黄狗——吉祥,始终不离不弃。
它想像往常一样蹭蹭我的下巴,却怎么都感受不到我的回应。
它慌了,两只前腿拼命扒拉我,似乎在叫我不要睡。
我像块烂布一般蜷在角落,还是努力伸出手去。
我想再摸摸它的头,让它不要担心。
努力抬起手的那刻,猪圈的门突然被人闯开。
秦芳芳也不嫌脏臭,径直冲过来,一脚踢开吉祥。
“贱人!进了猪圈也不老实!”
我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她也压根没想给我提问的机会。
她一脚踹在我胸口上,语气不善:
“先皇赐你的玉佩呢?你到底藏在哪了!”
我在心里苦笑,原来她折腾一早上,不过是在找这个。
苦苦寻觅而不得,秦芳芳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烦躁不堪。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她揪住我的头发,“怎么,你觉得我找不到玉佩,你就有机会继续做你的公主?”
我红着眼睛,不知道她怎会愚笨至此。
我已经被你毒哑了呀,你要我如何回答?
我看着她狰狞可怖的脸,竟怎么都想不起那个如太阳一般温暖的幼年玩伴。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顾惜什么当年情谊。
玉佩……
她想要,那我便给她。
便是我死了,也要拖她共下地狱!
于是我悄悄抬起手,摸了一把藏在身下的玉佩。
我手上沾满了之前吉祥饭盆里的剩饭,吉祥闻到了,走到我身边不停刨坑。
秦芳芳当然注意到了。
她狐疑地放开我,仔细观察吉祥的动作。
她瞬间明白过来,一脚将我踢开。
我痛得闷哼一声,秦芳芳置若罔闻,只惊喜地捧起玉佩。
她喜形于色,刚要走过来讥讽我几句,宫中太监尖锐的声音便远远传来。
当今圣上,我的皇兄——沈铮,来接我回宫了。
可我,大概是见不到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合上了眼。
……
再睁眼的时候,我被一片嘈杂声吵醒。
手上滑腻腻的,触感很是恶心。
我挣扎着看了一眼,竟然是血。
我呆楞了一秒,抬头望去,竟看到吉祥的尸体挂在不远处。
它肚子上破了个大口子,鲜血滴滴答答,流进了猪圈里。
耳边炸起秦芳芳的声音:“陛下!恕妹妹没有准备周全,让这该死的狗冲撞了圣驾!”
我愣愣地看着吉祥闭不上的眼睛,竟听不懂她的话。
秦芳芳话音落下,外面沉默片刻。
突然,一个威严的男声响起:
“无妨。只是朕非常好奇,这狗拼死都要衔住朕的衣袖往那棚子中引,究竟为何?”
秦芳芳陪着笑,语气轻松:“回陛下,那只是猪圈罢了,又脏又臭……都怪这狗顽劣惯了!”
可沈铮显然没有听她的话。
他竟推开猪圈的门,走了进来。
不过一瞬,养尊处优的他便皱紧了眉头。
秦芳芳见状,立马连声劝他离开。
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好看的。
只剩一个奄奄一息的我,蓬头垢面缩在无光的墙角,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沈铮面色如此难看,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走。
他眼光如鹰,扫视着阴暗的角落。
忽然,我忍不住胸中的咳嗽,闷哼一声。
沈铮听到,竟然大跨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想告诉他我是谁,可我哑得厉害,张开嘴也无济于事。
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秦芳芳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