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出了名的丑女，可有一天，她在别人眼里突然变得美貌了起来。
我惊恐地发现姐姐身后背上多个死人，只有我看得到。
人们好像不知道，他们一直在跟姐姐背后的尸体说话。
渐渐的，
我发现姐姐的身体越来越扭曲，她的声音和性格越来越不像她。
直到一天，她背后的女尸睁开了眼睛。
姐姐比我大了六岁，是村里出了名的丑女。
听说她小时候生了大病没钱看大夫，烧了整整一礼拜。虽然硬熬了下来，但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
她从小就瘫了一条腿，同半边脸也动不了，像老人一样耷拉着。身上脸上长满了疙瘩。不管怎么洗擦，那些脓包就像吸在皮肤上，消不下去。
大概我七岁的时候，有媒婆来给姐姐说亲，双方父母都谈得挺好，直到见了姐姐的样子。
我不知道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姐姐回来后像疯了一样。
她采回来一把雷公根，不停往脸上擦着，直到脸皮血肉模糊，汁液混着血水到处淌。
我忽然听见了她歇斯底里的喊叫，一边尖叫一边喘着气，手中不断将雷公根揉碎往脸上按。
我几乎被吓呆了，飞快地跑了出去不敢再看她一眼。
那之后，我的姐姐变得极为孤僻。她几乎不再同人说话，只待在小屋子里做她的活计。
我每天见她，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她慢吞吞从屋里走出来，头发遮着大半张脸，像个鬼影一样悄无声息。
这天吃饭等了半天，没看见姐姐，阿奶出声道：
“幺儿，去喊你姐姐吃饭。”
我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其实我很怕姐姐，尤其是她相亲那件事之后，我总是尽量避开她。
她的屋内有些暗，就点了盏煤油灯，我走到她屋子前扒着门沿往里头瞧。
屋里有股说不出的怪味，姐姐背朝着门口在绣花。
“姐，吃饭了。”
她停下手中的活计，缓缓转头看着我，她的眼睛被头发挡住，黑黢黢的两个洞在头发背后盯着我。
我被直勾勾盯着，手心紧张得出汗，也不管她的答复，自顾自跑回去吃饭。
过了很久姐姐才从房间里出来，一言不发端起凉掉的粥和馍往嘴里塞。
突然我闻到了她房里一样的怪味，不由皱了皱鼻子，抬头看向了姐姐。
她低着头，背后的头发隆起一个鼓包，像驼背了一样。
好像发现了我的视线，她抬起头和我对视了一眼。我连忙低下头假装擦桌子。
那股怪味一直往鼻子里钻，我索性从屋子出去找隔壁家的伙伴玩。
乡下没什么好玩的，田埂上有个老鼠洞，我和二狗子想点把火，看能不能把鼠熏出来。
烧了半天没动静，我们又往里头灌水，结果也没有动静。
二狗子往里头看了好几眼，整张脸都贴在洞口。
“死了。”他扒着洞口的草枝木片，语气很肯定，“东西死了就是这股味。”
我把他往边上推，也凑到洞口猛吸，一股浓烈的又腥又酸的味道扑面而来，一瞬间我差点翻起白眼。
我直起身大口喘气，二狗子在边上看着傻乐。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又凑到洞口，感觉脑子有点懵。
“我之前闻见我姐身上也这味。”
他龇牙咧嘴表情夸张。
“你姐那丑得确实不像活人。”
我用力拍了他后脑勺一下，“你他娘说什么鬼话。”
“本来就是！”他看周围没人，声音压低了些，“你知道不，有人看见她半夜上了坟山。”
“啥玩意儿？”
“也没看清脸，反正听说鬼一样的个人。”他把脸拉长比鬼脸，
“听说村口刘老头看见的，一路飘过去，停留的地方有个坟被刨了，里头人没了。”
“盗墓贼？”
“读书读傻了？”二狗子白我一眼，“咱这破地方有东西值得偷？要我说，就是你姐死了爬出……”
我一脚把二狗子蹬田埂上，这傻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吐泥。
晚上我睡不着，想着白天二狗子说的话。
夜深人静时我听见了脚步声，格愣格愣的有些杂乱，好像几个人发出来的。
我立马翻起来身，听了好一会，从墙角找了根木棍摸黑往外走。
外头黑漆漆的，我越走心越凉。
肯定不能是进贼，就家里这些东西鬼都不惦记。
想着白天听的故事，我后边凉飕飕的，一抬头发现就姐的房间亮着。
我小心翼翼躲到窗外往里头瞧。
里头点着灯，做好要卖的绣品到处乱扔。
在昏暗中我看见了姐姐，两个姐姐。
她们背对背挨在一起，一个慢慢后退，走得怪异。
一个四肢下垂，无力地在空中摇晃，脚被踢着往前走，刚刚我听见的脚步就是这里来的。
我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
她们走着走着，走到了窗口，我吓得直哆嗦，矮着身子走也不敢，留也不敢。
正着走的那个和我对上，我第一个反应是要被发现了。
可看着看着发现了不对，我面前是一张青白的，死人的脸。
她闭着眼睛，脑袋耷拉下垂，脖子处有很明显地粗针脚——
和身后的人缝在了一起！
我大气都不敢出，等着她慢慢经过窗口。
姐姐的脸被完全藏在了头发下，她一步步后退着，嘴里哼着怪异的小调。
“金绣嫁，银绣殡，不金不银绣人皮……”
我冒着冷汗，手脚都软了。
缓了好一会儿，我小心翼翼往身后退去。
眼看要离开窗口了，姐姐拿起了桌上的镜子，她看着镜中的人咯咯发笑。
那笑声尖利，像哭一样。
忽然她转过头，直勾勾看着窗外，我吓得呆在了原地。
镜子被放下，清脆的一声。
我猛然反应过来，往后头拔腿就跑。
身后的屋子被打开，诡异的步调响起。姐姐退后着一步步，走得飞快。
我猛得窜进了自己的屋里，把门栓插上。
那脚步声就在外头哒啦着。
我躲在床上装睡，身体僵硬地像块木板。
声音慢慢的近了，就停留在我房间门口。
安静了好一会，我的呼吸慢慢放缓了。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三下一停，三下一停。
我憋着气，瞪大了眼瞧着门的方向。
姐姐开始叫我的名字，声音很低却很尖。
我哪里敢应，只能假装自己睡着了。
门口的动静响了一会，没有声音再发出。
好像人已经走了。
我依旧紧紧闭着眼睛，努力听着窗外的动静。
只有风吹树叶的瑟瑟，还有老远的几声狗叫。
犹豫着睁开眼，门口方向看了一眼。
门板挨着窗子，窗户被支开架着，看清窗口影子的一瞬间我差点被吓尿。
青白的月光下，一个影子站着，一个影子被吊着。
那个死物的脑袋被塞进窗口，脖子架在窗台上，面朝着床，直勾勾看着我。
我用力掐着大腿，生怕自己不小心叫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冷汗把被子底下都濡湿了，窗口的影子才慢慢走远。
我哪里还敢睡觉，躺尸一样僵在床上，一直候到天亮鸡打鸣。
天亮，我顶着黑眼圈，脚步都飘忽了。
心里坚信这就是个噩梦，天亮了，阳气重，脏东西来不了。
直到我听到了两步两步颠着走的脚步声。
我手里捧着碗，哆嗦着不敢回头看。
忽然妈声音响起，很惊喜的样子。
“桂枝，你脸好了？”
“你去问大仙真的有用？哎呦，变漂亮了。”
“这偏方好，真好，都叫人认不出来了。”
我听见家人激动的声音，犹豫着转过头，等看清来人，手里的碗一下子跌倒了地上。
不知道谁呼了我一下，骂我浪费粮食败家子。
我几乎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只看得见眼前的女尸。
她被背在背上，绣花的布鞋脚尖点地，摇摇晃晃。
姐姐的头发将她的脸完全盖住，她佝偻着背，让背上的女人仰面朝着前方。
“妈，我好了，让你费心了。”
她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很怪。
姐姐原来的声音是这样的吗？我脑袋像塞了团浆糊，呆呆愣在原地。
直到那个紧闭着眼睛的女尸朝桌子走来。
随着走路的频率，她一下一下晃着脑袋，脖子后面缝着的针脚开始渗血。
我闻见臭味，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疯了！
都疯了！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我只觉得可怕。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跟尸体说话吗？！
忽然，姐姐转身，她背上的人也缓缓朝向我。
“弟弟你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