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那天，我爬上了大公子的床。
第二日醒来时，我便成了他的通房。
孩子百日那天，我出门去祈福，他抱着孩子送我。
「白日里我有公务处理，就不陪你一起去了，晚上再来院子里陪你和孩子吃饭。」
我点头应好，转身便逃。
后来再见面时，他问：「当年你为什么要逃？」
我只是弯腰行了个礼：「沈城苏小鹰只见过大人。」
我还没出生就没了爹，出生时没了娘，是和娘在同一个院子里伺候的王妈妈收养了我。
我娘本来是萧老爷的通房丫鬟，却和老爷院子的看门护卫苟合。
得知我的存在后，我爹畏罪潜逃了，我娘本来也要被浸猪笼的，是萧老夫人心善，准许她生了我再自尽。
我有名字，是我娘临终前起的，叫小鸟，但没人叫我的名字，他们都叫我杂种。
我在萧府里长大，吃的是主人们的残羹剩饭，穿的是奴才们穿烂的衣裳。
王妈妈收养了我，却不全是出于善意。
他有一个儿子，叫柳哥儿。
我刚出生时，他已经十五岁，整日流连在烟柳之地。
王妈妈收养我，是为了把我当作他的童养媳。
十岁那年，王妈妈染了风寒，我去她家照顾她，正熬药时，突然有一个人从背后抱着我，叫我「乖乖儿」，是柳哥儿。
我极力挣脱开，他却更加强硬地捏住我的脸，一张脸靠得极近。
我能闻到他嘴里令人作呕的味道，但我不敢反抗，只能低眉顺眼地叫他「柳哥哥」。
好在那时我尚小，王妈妈说过，即使再心急，也得等我及笄才行。
于是，在我即将及笄这一年的上元节，我爬上了萧府大公子萧肃远的床。
第二日萧肃远醒来时，看到衣衫不整的自己和满身暧昧痕迹的我，目光深沉。
我温顺地坐在床边说：「一切但听大公子安排。」
从此，我便成了萧肃远的通房。
对我的称呼，也从小杂种变成狐媚子，变成了「和她娘一样的下作东西」。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自己躲过一劫。
王妈妈来找我，冷笑着说我好手段，骂我白眼狼。
柳哥儿跟在她旁边，阴恻恻地补充：「小杂种，你不会真以为爬上了主子的床，就能高枕无忧了吧？等主子厌弃了你，我看你怎么办。」
我不在乎，我不需要长久地宠爱。
萧肃远院子里的管事申婆婆为我安排了一间厢房，这间厢房离萧肃远的寝居很远。
申婆婆是萧夫人的陪嫁丫鬟，因为萧肃远常年不在府内，因此兼职打理萧肃远的院子。
临走时，申婆婆点拨了我一句。
她原话是说：「萧肃远院子里没有个可心人儿，他既然亲口留了你，你便要好生服侍，切不可生出二心。当初是夫人心善，才留住了你，你可莫要教夫人心寒。」
我很受教。
萧肃远是地方官，常年在地方治理行政，只在每年除夕夜赶回萧府，等过了正月便立即动身返回。
所以留在京城这一月，每日总是大小应酬不断。
因此除去上元节那一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当然，我也没有再主动去过他的院子。
等过了正月，萧肃远离京的时间便定下来了。
离京前一日，我到萧肃远的书房递了一碗如意元宵，到了晚上萧肃远就进了我的院子。
我很感激他这样照拂我，因此床上愈加卖力地讨好他。
第二日，我将亲手绣的祈福香包系在萧肃远腰带上，他默许了我僭越的行为。
因为萧肃远临走前进了我的屋子，又带上我制作的荷包，因此申婆婆拿捏不准萧肃远对我的想法，便让我留在萧肃远院子里做个洒扫的丫鬟，等着萧肃远回来。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半年，却突然听说萧肃远要回来了。
原来萧肃远管理的那座城，近年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更兼之政通人和，好几项朝廷的重要改革具在此处试行。
因此今年年中，监察御史上书奏表对萧肃远好一番夸奖。
圣上见了，龙心大悦，一提笔，将萧肃远的官阶提了一品，不仅如此，还调任回京，代管户部侍郎一职。
消息传到萧府，阖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下人们也觉得与有荣焉，满面红光地为萧肃远回府准备着。
于是我这个「杂种」「狐媚子」也渐渐成为下人们闲话的对象，他们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连柳哥儿也趁人少悄悄溜进院子里找到我，不无嘲讽地开口：「听说大公子此次回京，还带了一名女子一起。乖乖儿，若是你被大公子抛弃了，还可以来找柳哥哥。」
我看着他说完，便面无表情地大喊着，有人私闯萧肃远的院子了。
他被护卫捉住，狠狠打了二十大板。
萧肃远回府那日，阖府上下俱都站在门口迎接。
我身份低微，与各个院子里的下人站在一处，见他目光逡巡一会儿终于看向我，便立刻扯出一个极大的笑容来。
原先萧肃远院子里的仆从很少，因之后要在府中长居，便添置了一批丫鬟。
萧夫人还特意挑选了两个貌美女子巧烟、翠烟作为通房，她们的房间与我挨在一起。
那个被萧肃远带来的女子却没有进府，原来只是受好友之托，带其入京省亲。
萧肃远回京前半个月，都不曾到我们三个通房的院子里留宿。
直到这日，老夫人生辰宴，萧肃远喝多了酒，被下人引着带到了这里。
这一晚，他宿在巧烟的屋子里。
第二日再见时，巧烟神采奕奕，拖着酸痛的身体去老夫人院子里谢恩。
接着又过了五日，萧肃远再次来时，宿在翠烟的屋子里。
又过了十日，萧肃远终于进了我的房间。
下人提前来报了信，我连忙沐浴化妆，他踏进我房门之时，我已经在门边恭候多时了。
萧肃远进来后不发一言坐到床边，我跪着弯下腰替他脱了鞋袜，又直起身子替他解上衣繁复的纽扣。
我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眼光一直在我身上游离。
终于，我替他解下所有纽扣，他一伸手，将我捞上床。
第二日我醒时，发现萧肃远已醒来，此时正坐在床边的软榻上看书。
见我醒了，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鸟。」我如实答了。
「有何寓意？」
「娘亲希望我像小鸟一样自由自在。」
丫鬟端上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是避子汤。
这药极苦，但我喝下时，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萧肃远早上离开了，他的赏赐下午送过来了，除了一只翡翠的步摇和赏银，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叫小云。
晚上我吃饭时，申婆婆也带着老夫人的赏赐过来：一套玛瑙头面和二十两纹银。
对一个通房丫鬟这样，我实在有些惶恐，便跟着申婆婆去老夫人院子里谢赏。
老夫人并没有露面，我在门外磕了三个头才离去。
巧烟和翠烟虽先比我承欢，却没得到这样的待遇。因此对我很是不满。
脾气急的翠烟好几次在我吃饭时，过来冷嘲热讽，还直接吩咐小云做事。
小云虽明面上是我的丫鬟，但其实这院子里的三位，她都要伺候。
她好几次明里暗里向我诉苦，要我拿出主子的硬气来，我只当不理。
等到了八月，天气热起来，王公贵族便不爱动弹，每日里只躲在府中享清凉。
萧肃远在后院待的时间也就更多了。
一月以来，他在后院宿了十多日，其中有一半都宿在我这里。
因晚上被他折腾的狠了，白日里我便很是懒怠，晚饭吃得也少。
偶尔碰上些开胃的酸果，勉强能多吃一点。
这消息传进申婆婆耳朵里，她立即带了大夫来替我把脉，证实我没有怀孕，她的脸色才缓和许多。
大夫走后，申婆婆教了我规矩：「萧肃远未娶妻之前，后院女子不可生育。」
我俯首称是。
却不想申婆婆打压我的话入了翠烟的耳，她竟起了歪心思。
每次承欢之后，偷偷吐掉避子汤，两月之后，竟真叫她怀上了。
萧夫人怀孕四次，却只诞下一子一女，全因年轻时后院宅斗，被奸人所害，小产两次。
因此，萧夫人极不愿意堕胎。
即使当初处置我娘时，也答应等她生下我再死。
翠烟这一次铤而走险，只怕是想用一个孩子博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