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4岁时遭人拐卖,直到10岁才被找到。
在解救的过程中,爸爸和一名警察为了保护我,被暴怒的村民活活打死。
妈妈和妹妹因此恨了我17年。
她们日日夜夜恨不得我去死。
后来,我真的如了她们的愿。
妈妈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刚出医院的大门。
她说妹妹芷柔又旷课了。
电话那头,妈妈对我极尽辱骂。
她说我是扫把星,是讨债鬼。
说我克死了爸爸,带坏了妹妹。
然后就是她的日常一问:
“米枫玥,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凭借着经验,在一家乌烟瘴气里的夜店里找到了妹妹。
此时的妹妹正搂着一个鬼火少年。
两个人嘴巴连在一起,难舍难分。
我上前扯开妹妹,扬手就想打。
米芷柔只是仰着脖子,瞪着我:“打啊,你不打你是狗!”
我最终还是没能打下去。
强行扯着她的手腕,想要将她带走。
米芷柔不停挣扎着,冲我吐着口水,脚不停地在我身上乱踹。
她一旁的鬼火少年见状,竟然抄起桌上的酒瓶子给我来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意识恍惚了一下。
我身体晃了下,米芷柔脸上的担忧一闪而过。
“活该,谁要你多管闲事。”
本来就疼的脑袋更疼了,仿佛有千百根尖刺在脑海里穿针引线。
我捂着头,用力的喘了几口气。
许久,我又去拉米芷柔的手。
“芷柔,和我回家吧。”
“明天,是爸爸的忌日。”
米芷柔甩掉我的手,眼神里流露着彻骨的恨意。
她掐着我的脖子,一点点用力:
“米枫玥,你怎么敢提起爸爸?”
她嘴唇上的唇钉,在昏暗的环境里闪烁着,刺痛着我的眼睛。
眼睛好酸啊。
就在我呼吸困难的时候,她终于松了手。
“真没劲,扫兴的东西,我们换个地方玩吧。”
米芷柔挂在鬼火少年的身上。
对方点头称好。
我想拦住她,可是脑袋里的尖刺不肯放过我。
它们在我脑袋里肆意翻转,叫嚣着刺激着每一根血管。
我按着脑袋,在地上无力的呻吟。
看着米芷柔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到家的时候,妈妈还没有睡。
她坐在客厅,脸色铁青。
看见我就问:“柔柔呢?”
我把一切都对她说了。
妈妈气得浑身颤抖,过来就打了我一巴掌。
“所以,你就任由柔柔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走了?”
“米枫玥,你好狠毒的心呐。”
“你害我们家害得还不够吗?”
“那可是你亲妹妹!”
我的脸偏在一旁,嘴里有血腥的味道。
我知道,再多的解释,都是无用的。
我余光看向墙壁上的时钟。
时间快到了。
两分钟以后,门铃响了。
景元修一身警服站在门外,手里捏着米芷柔的手腕。
“很痛哎,你就不能轻点?”米芷柔抱怨着。
景元修这才松开了手。
妈妈连忙将二人迎了进来。
“元修,多亏有你。”妈妈向他道谢,“要不是有你,这孩子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说着,她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这样的事几乎每隔几天都要在我家上演。
米芷柔每次夜不归宿,都是被景元修找到带回家。
“你是死人吗?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倒茶?”妈妈冲我吼道。
我点点头,去准备茶水。
将茶端给景元修的时候,他的手指无意中蹭到我的指尖。
我努力压抑着尖叫,手却还是抖得将茶水尽数泼在了我的脚面上。
滚烫的茶水,烫的那一块皮肤立刻红了起来。
景元修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妈妈尖叫的将我推倒: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给我滚!滚出我的家!”
我听话的滚了。
像往常一样。
楼下,孟良倚靠着路灯,吞云吐雾。
看见我,他将烟头丢在地上。
“随地乱丢烟头,真没素质。”我撇嘴。
孟良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哥是不是越来越准时了?”
我躲开他的手:“我妈发疯比北京时间都准,别把功劳记在你头上。”
景元修下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一幕。
路过我的时候,他冷笑着:“米枫玥,你果然没有心。”
“明天就是你爸的忌日,你还有心情和男人在这里打情骂俏。”
孟良举起右手,像小学生发言。
“报告景警官,现在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你们爸爸的忌日,已经到了。”
景元修脸色倏地变了,他一只手揪着孟良的领子,一只手攥拳高高举起。
“你这个肮脏的东西,你怎么敢提他们?”
拳头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
景元修临走时看着我:“米枫玥,好自为之。”
妈妈和妹妹恨我,是有原因的。
4岁那年,我被人拐走。
爸妈为了找我,跑遍了大半个中国。
最后终于在一个小山村找到线索。
那一年,我10岁。
警方在长达几天的侦查后,他们终于锁定了一家农户。
人口拐卖的解救,向来是个难题。
村子里的人无论平时多么不和,在面对逃跑的妇女和来解救的警察时,总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警察决定趁着半夜,悄悄解救。
爸爸不放心。
尽管警方再三叮嘱,他还是悄悄跟了过去。
原本计划是很顺利的。
熟睡的我被警方抱出了家门。
可爸爸的突然到来,意外惊醒了院子里的大狗。
大狗的狂吠也惊醒了我。
于是整个村子,都活了。
村民们拿着农具,气势汹汹的围追堵截。
我们最后被团团包围。
爸爸和警察极力的将我护在身后。
我看到铁锹高高的举起,朝着他们的脑袋重重的落下。
鲜血在我眼前绽放成一朵灿烂的花。
年幼的我还不知出了什么事。
只是尽我所能的,嚎啕大哭。
越来越多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车子,尖锐的呼啸着,进了村子。
我被人抱着,生平第一次坐上了警车。
在医院,女警察小心的询问着什么。
不多时,匆匆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女人。
她刚一进来,就抱着我大哭。
女警告诉我,她是妈妈,我的妈妈。
我也开始大哭,我说:“我要原来的妈妈。”
中年女人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和歉意。
她一遍一遍摸着我的脸蛋,我极力抗拒着。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在我往后17年的人生中,我日思夜想的妈妈的爱抚,再没能落在我的身上。
那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我看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亮着红灯的屋子里出来。
红灯随着他的脚步灭了。
医生摘下口罩,遗憾的摇头。
那个叫做妈妈的女人,撕心裂肺的冲进了那个房间。
似乎过了很久,又一个中年女人匆匆赶来,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不被允许进去,那个女人也哭嚎着冲了进去。
小小的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一进这个屋子,她们就要哭呢。
景元修便是当初那个警察的孩子。
他的父亲牺牲后,母亲因为受不了打击,终日沉迷在悲痛之中。
她的精神日渐恍惚,一日不慎,失足跌进了湖水中。
自那以后,我少了一个爸爸,多了一个名义上的哥哥。
18岁那年,景元修报考了警校。
22岁,他毕业,继承了他父亲的警号。
相比妈妈和妹妹,我更怕面对景元修。
因为景元修,他说他不恨我。
他说,我爸爸是警察,保卫人民群众,是他的职责。
他牺牲,我为他自豪。
他说,可是米枫玥,我妈妈因为此事死了。
他说,米枫玥,我真的不恨你。可是,我真的无法原谅你。
我多希望他恨我,像妈妈和妹妹那样的恨我,吼叫着让我去死。
可是,他没有。
但他只一个眼神,便能戳得我千疮百孔。
我回归后的生活并不好过。
因为我的缘故,妈妈失去了最爱她的丈夫。
她看我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那日在医院的怜惜和愧疚荡然无存。
无数个深夜,她会抓着我的头发,一次又一次按进盛满水的脸盆。
她拧着我的耳朵,拧着我胳膊大腿内侧的肉,问我疼不疼。
她要我彻夜跪在爸爸遗像前,磕头,认罪。
然而第二天,她又将我拥在怀里。
眼泪一滴滴落进我的发间,灼伤着我的头皮。
“玥玥,我的玥玥啊,对不起,对不起。”
妹妹是在我离家五年后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