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知我是京城第一恨嫁女。
却不知我父母早亡,侯爷谋我嫁妆阻我出嫁,我自寻媒婆却被众人嘲笑。
蹉跎至今,我已经整整十七岁了!
为觅得良人,我兵行险招:朝探花丢石头,砸了探花的头;在风筝上题情诗,被讽刺风筝形似招魂幡,郎君侧目鬼见愁;参加太子办的诗社,还被嫡妹抢了头筹……
可没想,一招却招了三朵煞桃花!
新科进士三甲游街。
状元胡子白了,榜眼头顶秃了,只有探花郎程逸鲜衣怒马身披红绸好不风流。
长街上,女郎们争抢着往他身上投花、投帕子。
可我离得太远,根本够不到他身前。
我灵机一动,弯腰从地上捡起块石头,用帕子裹住,朝程逸身上一掷。
谁知,他突然俯身去捡一块桃粉色的绢帕。
“啪嗒——”
石块不偏不倚正中程逸脸颊。
他吐出一颗牙,嘴角沁血,眼里冒火,攥着绣着我芳名的帕子想咬牙又不敢用力。
“好、好……好一个关洲洲……我记住你了。”
丫鬟珠儿急得直跺脚,怪我太莽撞。
我安慰她:“好歹探花郎他记住我了呢……”
一回府,我那个嫡妹詹芳露就迫不及待上来奚落我。
“关洲洲你长本事了啊……丢脸都丢到长街上去了……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想郎君想得发疯。”
“你说你跟那些勾栏院里的有何区别?”
我一把揪住她领口:“区别就在于我是侯府的长女,我阿娘是你们侯府的恩人……”
“关洲洲你作甚!快放开你妹妹!”
我那个继父詹侯爷吹胡子瞪眼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他抬正的妾室柳扶风。
我撒开手,掸了掸衣裳:“詹芳露骂侯府是勾栏院。”
“你……我什么时候说……我说的只是你!”
詹侯爷挡在他妻女身前,责怪我做长姐的怎么就不知道让着妹妹。
柳扶风则上上下下查看她女儿身上是否有被我伤到。
“侯爷,詹芳露她并不是我妹妹,她跟我既不同父也不同母,不过是同住在这大宅子里罢了……”
我跟这位继父行了个礼,恭敬地请求他把娘留给我的嫁妆钱现在就给我,我拿钱走人,他们一家人和和睦睦过日子。
詹祖业皱眉,又开始念叨我娘临终前如何托付他要养育我到及笄,叮嘱他一定要帮我寻个好人家。
我抠了抠耳朵,懒得跟这人再费口舌,带着珠儿回了自己院子。
十年前,我阿娘带着我嫁入侯府,用丰厚的嫁妆钱填上了侯府巨大的亏空,拯救了我的继父。
作为交换,我成了侯府族谱上的一员,但,我可以保留原先的姓名。
我娘临终留给我一千两银子,可我这位继父一直以我未嫁人为由按着这笔钱不给我。
从及笄起,我便开始物色京中匹配的郎君。
可惜,他们都笑我恨嫁。
说哪有一个女子自己张罗婚事的,说应该上奉父母之命,下遵媒妁之言。
但,我父母早亡,侯爷不愿我出嫁,暗地里作梗,我自己去找媒婆又被她们嘲笑。
以至于拖来拖去,我如今已经十七岁了。
我叫珠儿帮我弄些竹篾、糨糊还有白绢来,我要做只风筝。
快到清明了,京中大户人家都会出城踏青,少不得借放风筝之机认识些郎君。
我将做好的风筝放飞。
为了和其他风筝区分,我特意将风筝裁成细长形状,保留原先的白底色,四边还留了长长的流苏。
珠儿望着天上飘荡的风筝,缩了缩脖子。
“小姐,我怎么看着这个风筝像招魂幡呢?”
“瞎说,我还在上面写名字了呢……”
正说着,忽然平地起风,把我的风筝吹到了另一只纸鸢旁边,两只风筝交颈缠绕,双双坠落草地。
我赶紧提裙跑过去,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程逸捡起纸鸢,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招魂幡”,满脸不屑。
“关洲洲……哪里都有你啊。”
我讪笑,瞧了眼他腮帮子:“真是巧啊,程郎君……您的牙可曾长出来了?”
咔咔的咬牙声告诉我,牙虽未长出,但不影响他表达对我的愤怒了。
我拾起风筝往秋千那边走。
看到詹芳露正从上面下来,她瞧了眼我手中的风筝,掩住嘴笑出声。
“人家放纸鸢,你扯个招魂幡……你以为这样便能钓上个金龟婿啦?”
“你别说,还真缠上一个……”
我绕开她踩住秋千:“珠儿用力推,我要飞得高高的……越高越好……”
暖风拂面,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吹。
我视野开阔,大片的花红柳绿被我踩在脚下,仿佛伸手一够便能摸到云朵。
我想起从前阿娘在的时候,她会站在我身旁,拉着我跟我一同荡秋千。
“洲洲,人生便如同荡秋千,你想要站得高看得远,脚下就要用力,还要踩得牢……”
嘶——
右脚踝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我脚一滑,身子一歪,整个人便从秋千上飞了出去。
“小姐——”
珠儿惊恐的喊声从脑后传来。
完了,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不死也残了。
我闭上了眼。
但那种粉身碎骨的痛却迟迟未来。
一睁眼,眼前竟是一张英气十足的俊颜。剑眉深目,鼻梁高挺,唇瓣不薄,此郎君相貌可托付终身。
“这位女郎要不要换个姿势接着瞧?”
身下的郎君勾了勾唇角,低声道:“周围好多人看着呢……”
我这才感觉到四周刺来无数道嘲讽轻蔑的目光,慌忙从他身上滚下来。
“对不住……压到郎君了,啊不,多谢郎君救命之恩……”
我腿麻了,一个没撑住摸到了郎君的胸膛,顿时脸火烧火燎。
我听见他轻声说:“你脚受伤了,我扶你吧……”
“不不,不用,我可以自己站起来。”
我抓着珠儿手臂站了起来,朝这位小郎君道了个万福,丢下一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便一瘸一拐逃出了人群。
直到逃进房间里,我才想起来那只风筝被落下了。
珠儿替我请了大夫,大夫说我脚踝被利器刺中,万幸没伤到骨头,但也要休养两个月了。
我算了算时间,还好可以赶上太子办的诗会。
我问珠儿可曾看到是谁害我,珠儿摇头。
“当时周围围了好多人……小姐你趴着半天都没动,我还以为你……”
“算了,除了她也没有旁的人了……”
我跟珠儿上车时,侯府的马车早就离开。每年踏青,詹芳露都要一直玩到日暮才归家,今年这么早就回来,定然有鬼。
“哼,敢暗算我,莫不是如今能吃饱穿暖了……”
翌日,我拄着拐杖收回了京中六间铺子。
一进门,便看见我那个继父坐在堂中,气哼哼地要对我动家法。
“关洲洲,我养了你八年,没有生恩也有苦劳。今日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我为什么这么做?”我站在詹祖业对面,声音冰冷:“你应该去问问你的宝贝女儿詹芳露,问问她,我这个脚到底是怎么瘸的……”
若非那个小郎君,此刻我便是一具尸体了。
“不过你女儿想弄死我也不无道理,我死了,那一千两便是她的了……”
詹祖业啪地一拍桌子,扬手就要扇我。
“你敢诬蔑我们……”
我眼都未眨一下:“怎么?侯爷这是被戳穿了狗急跳墙?还是要灭口?”
我娘死前曾立下文书,若是我不得善终,京中所有铺面交还关家,连同她当年的万两嫁妆一并归还。
詹祖业还未蠢到要杀我。
可是他那个蠢货女儿,却以为制造个意外,便可以将那一千两银子据为己有。
当晚,詹芳露被狠狠打了一顿。
我每日除了坐在院中算账,便是赏景作诗。
这天,一只断线的风筝飘飘忽忽飞进院子,落到了我脚边。
我捡起一看,上面竟还提了一首诗。
诗词清丽有节,抒发了对朝廷和亲的不满。
我也对此事不满,便在风筝另一面也写了一首诗。
“汉有卫青霍去病,也遣昭君去和亲。
元帝夜夜卧不宁,竟是悔恨美人离。”
我叫珠儿把这风筝放回去,谁知转日竟又飞进来一只。
这次上面写的是求爱诗。
字里行间表达了对我的倾慕之情。
此诗正中我意,我思索良久,推敲半日才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