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当朝唯一的女将军,因庆功宴上,与太子一眼对望。
被挑断手筋,沦为深宫中的“太子妃”。
第三年,太子的白月光回宫了。
她趾高气扬:“本宫真要多谢你,替我照顾夫君多年。”
她笑我是一介残废,还做了替身;她挥落长鞭,活活抽死我的爱马。
太子始终纵容。
后来,当朝太子割腕放血做药,卑微至极,求我喝上一口。
“槿槿,只要你好起来,我愿做尽这世间一切!”
我提出原谅的条件,看他满目希冀,期待此后余生。
但我没告诉他,我早已选好我的坟冢——我将要赴死了。
今年,是我嫁进太子府的第三年。
殿门一开,小夏慌张地跑进来:“娘娘,太子南下出巡,带回来一名女子!”
她话音未落,华菱信步而入,身后跟着一众佣人。
好大的排场啊。
女人勾起唇角,趾高气扬:“你就是边槿?”
“本宫真要多谢你,替我照顾夫君多年。”
她狠狠捏起我的下巴,瞟了一眼我垂落于身侧的手。
“啧,瞧这小脸,长得和本公主有十成九的相似呢,成哥哥真会找替身。”
“只可惜......是个残废!”
周围的仆从全都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刺耳。
东宫许久没有这么吵闹过了。
上一次如此人声鼎沸,还是在我入府那日——
当年,我不是什么狗屁太子妃,而是万人景仰的“安北大将军”。
身为前朝唯一的女将,西北来犯,自当请缨前往。
临行前,我向成霄霁提出要重回沙场。
正是当晚,男人挑断我的左手筋脉,将我困在帷帐中,狠狠地压了下来。
“没有本王的准许,谁允许你动那种念头!”
锥心的剧痛中,我听见他俯下身,在我耳边,唤我“菱儿”。
次日,凤冠霞帔,我被人用竹架抬着,嫁进太子府。
从此,世间再无戍边女将领。
唯余太子府的“边氏”。
“哟,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华菱轻蔑地看向我,指尖发力,恨不得将我的下巴捏碎。
她身旁的婢女向前一步:“小姐,她好歹是太子正妻,您还是......”
华菱将她推开,唾沫星子溅了我一脸。
“我爹,边陲大将军,我叔舅,平定西北有功,手握六万重兵。”
“她算什么,一个残废的娘们而已......”
原来,当晚成霄霁念念不忘的“菱儿”,就是我面前之人。
将军府的小女儿,华菱。
见我不语,华菱上前一步,还想叫嚣两句。
下一秒,我抬起右手,掌风呼啸而至——
“啪”的一声巨响,登时传遍主殿。
华菱被我打出两丈远,粉白的脸上肿起拳头大小的硬块。
看这滑稽的样子,没有十天半月是消不了的。
我走上前去,右手狠狠揪起她的头发。
“华菱,我是左手废了,不是死了。”
“打你一条狗,还是绰绰有余的。”
菱不知道,她父亲的“边关将军”,她叔舅的“戍边有功”。
原本都该是我的。
皇上本已拟好圣旨,命我为主将,征战西北。
若无成霄霁,我早已上阵杀敌、班师回朝,绝不会被囿被于一方小小闺房。
小夏端来汤药:“夫人,续脉的药已经熬好,这是您今日要服用的。”
手筋被他挑断后,我曾疯过、闹过。
成霁霄为我寻来御医主,靠每日一碗汤药,吊着我仍剩些感觉的左手。
我正要接过汤药,主殿大门被一把推开——成霁霄径直向我走来。
小夏挡在我面前:“太子殿下息怒,娘娘不是有意……”
我拨开她:“我是故意的。”
小夏身子骨弱,如何经得起成霁霄的滔天怒火。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神情冷峻凶恶。
片刻,他抬手掀翻了那碗汤药,瓷碗叮当作响,最后砸得粉碎。
“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掌掴菱菱!”
菱菱?
我冷冷地看着他:“华菱说,我是她的替身。”
“成霁霄,给我一个答案。”
那年雪夜,我班师回朝,庆功宴上偶遇太子成霁霄。
只消一眼,那人便矢志不渝地追随我而来。
相识相知两载,我与他也曾梅下对饮、谈军策国事,也曾对酒当歌、相拥而眠......
成霁霄见我神情痛苦,似有片刻动容。
但那声音很快冰凉下来:“阿槿,你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了些!”
“现在我就告诉你。”
“是,你便是我苦寻已久的,菱儿的替身。”
被成霁霄彻底圈禁起来之前,我曾毫无保留地爱过他。
而现在,他告诉我。
我只是华菱的替身。
西北捷报频传,小夏为我带回消息。
当年我的同门,而今屡屡建功立业,征战不息。
我垂下头,勾起苦涩唇角:“也好,如此,便有人替我边槿一圆再战沙场之梦了。”
隐约觉得,近日来,左手好像恢复了些气力。
心下一动,我让小夏子替我带上马鞭:“走,去趟马场。”
当年,成霄霁为我包下土地百亩,全建了马场,方圆十里,都听得见马蹄震动之声。
而今,一半的土地被翻起,全种了华菱最爱的桃花。
还未走近,便看见华菱的仆从站在园内,高声叫嚷。
“一个家世低微、身份卑贱的太子妃,也好意思和我家娘娘作比!”
他们声音很大,许是刻意要让我听见。
我向小夏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上前,伸手给了这些仆从一人一耳光。
“娘娘之事,容得了你们在身后多嘴?”
几个仆从哭着跑开,要去找华菱告状。
我也带着小夏朝那个方向走去。
马场内,成霄霁穿着月白镶金长袍,正策马扬鞭,飞驰于旷野之中。
身后,华菱表情娇俏,环抱住他的腰。
不知怎的,我的眼尾似乎有些许眼泪溢出。
罢了,一定是被扬起的风沙迷了眼。
见我前来,成霄霁勒紧缰绳,从马上一跃而下。
他神情讶异:“阿槿,你为何出现在此?”
我晃了晃手中马鞭:“如何,我不能来骑马吗?”
成霄霁眸色晦暗,欲要下马,将狐裘披戴在我的肩上。
从前,每到深秋寒冬,他必定为我添衣加袄,生怕冻着我半分。
华菱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娇滴滴道:“成哥哥,我也想要。”
一瞬间,成霄霁解裘的手指停住了。
我转过身,走向马厩。
真让人恶心。
我今日来此,不是为了看他们郎情妾意,而是要见我的红岩。
红岩是从征战那年开始,便陪着我的骏马。陪我由从六品和戎护军,一路晋升至安北将军。
小厮将红岩牵出来,我抚摸着他粗亮的毛发,心下无比惋惜。
很快,身后传来疾呼:“成哥哥,我要骑那匹马!”
我回过头,华菱正依偎在成霄霁身边,指着我的红岩。
那件黑色的狐裘大衣,已经披在她身上了。
成霄霁满脸宠爱:“好,就骑那匹。”
“只要你开心便好。”
我挡在红岩面前,用目光狠狠剜了华菱一眼:“你敢动它试试?”
红岩是我的至亲,是我唯一惦念的朋友。
绝不可能是华菱的玩具。
华菱怒目圆瞪,高声呼喝:“一头畜生而已!我今天非得骑上不可!”
她指使身后奴仆上前,制住我的双肩,将我左手一拧。
滔天的剧痛袭来,我单膝跪在地面上。
余光中,成霄霁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纵容华菱的所有行为。
但红岩到底是通人性的,华菱不过刚踩上软马镫,就被掀翻在地。
那样子真是狼狈不堪。
“该死的,畜生东西!”
转瞬间,华菱恣凶稔恶,面目狰狞。
下一秒,她掏出随身匕首,向着红岩的臀骨部插去!
红岩顿时凄厉地嘶嚎,前蹄乱蹬,疼痛难忍。
此刻,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什么也顾不得了。
谁敢动红岩,我必杀了谁——
还有余力的右手青筋暴起,下一秒,我一拳打在华菱的额角处。
她疾呼一声,捂着脑袋,摔倒在马蹄扬起的尘沙中。
下人来报,说华菱因着额头受伤,大耍性子,不愿喝药。
王府中所有御医都被调往她的暖阁,成霄霁日夜陪侍,照看她的起居。
自然,没人再管我的手伤。
还好,我记得上次的药还剩一例,正好够今日分量。
成霄霁推门而入时,小夏刚为我熬好汤药。
“边槿,你好大的胆子!”
“菱儿如今受了伤,茶饭不思,你却有心思喝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