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我的钱都给了妈妈养妹妹,自己却死在了日积月累的病痛之下。
奔波十年,最后却换来孤苦伶仃,穷困潦倒,一命呜呼的下场。
就连那尸体都是在警察局放了整整七天,最后才被草草下葬。
而我那好妹妹和好妈妈,甚至连墓地都不肯花钱给我买,一挥手,把我骨灰扔进了下水道……
我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暗骂自己下辈子一定要认清现实……
再一睁眼,我回到了大学刚毕业的那天。
听着眼前抱着两岁妹妹的妈妈又一次大言不惭地说道:「你爸不是东西,他不爱这个家。但你作为这个家的另一个男人,你要担起家庭的责任啊!」
我笑了。
去他妈的责任,那是你女儿不是我女儿。
况且,你真的是我妈吗?
上辈子脑血管爆破的痛感还历历在目,我捂着脑袋坐在床上待了好一会,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重获新生了。
看着镜子里年轻稚嫩、没有病态的脸,我喜极而泣。
竟是老天看不过眼,让我有机会清醒地再走一遭。
「何星,你发啥呆呢?毕业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许久未见的室友赵天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拍了拍我肩膀。
「我靠,你哭了?」赵天明看了镜子里满脸泪痕的我,吓得往后缩了一下,「何细狗,你咋了?又缺钱了?」
我没有回话,反而是转身大大地抱了赵天明一下。
说起来,上辈子最穷困的时候,还是赵天明接济了我。
跑前跑后带我去医院做检查、买药。
冒着被老婆骂的风险,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钱全塞给我,让我对自己好点。
一想到这儿我心中的酸涩感更强了,连着抱赵天明的劲儿都大了不少。
「靠!何细狗你发什么疯?你不会一直对我有什么歹念吧!我告诉你,老子喜欢女的!靠靠靠,别抱这么紧,快松开!」
赵天明扯着我的肩膀,把眼眶通红的我扯了出来。
他皱着眉,暗骂了一声。
随后看到我不太对劲的样子,又开始问:「你到底咋了?何细狗,你是不会说话了?还是被鬼附身了?」
我看着比我高出半头的赵天明,慢慢地摇了摇头。
走向阳台洗了把脸。
「没事,就是一想到毕业以后不好见面了,有点情绪失控。」
我边擦脸边胡乱回道。
可一旁的赵天明闻言更惊讶了,他走上去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不是,你真不是脑子坏了?还是得绝症了?你突然这样,很不对劲啊。」
赵天明给了我肩膀一拳,抱着臂膀说:「你要是有啥难处跟我说,都同吃同住四年了,有啥可矫情的。」
我闻言一笑,「真没有,挺好的。」
大学四年,也就赵天明一个人跟我关系比较近一点。
我从大一开始有了妹妹后,就彻底没了生活费。
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兼职。
把大学生活过成了社畜生活,又苦又无聊。
久而久之,我也变得不太爱说话,跟身边的同龄人也不太同频。
也就赵天明这个缺根筋的,愿意跟我交好。
他总是说,感觉我跟他长得很像,感觉我就是他亲兄弟……
「何星,何星在吗?你妈在楼下找你。」
一阵喊声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听到「妈」这个字,彻骨的恨意涌上心头。
上辈子死后,我变成灵魂飘回了家。
看着她每天花着我的钱潇洒的模样,心都凉了半截。
但这也都还好,还不到恨和绝望。
真正恨起她是因为她在撒我骨灰时说的一句话:「何星,你跟你那个贱人妈一样,就是个早死的贱命啊……真是可怜,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祖坟在哪……」
说完,她淡漠一笑。
最后冲水的模样就跟冲垃圾一样,既轻慢又鄙夷。
回想起那些画面,我恨不得打上辈子愚蠢的自己几巴掌。
到底是有多傻,才能不知真相地被人玩弄一生……
带着回忆我下了楼,看着眼前那个打扮端庄的女人,我拼命深吸了几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才堪堪按捺住不上前质问她的冲动。
「何星,我在这。」
王梅先看到了我,一手领着孩子一手用力朝我挥手。
看起来跟别的期待见到儿子的母亲没什么两样。
「何星,你今天参加完典礼就算正式毕业了吧?你之前那份实习的工作就别继续干了……我托人给你找了份工作,就在家附近,方便你回家照顾我……妹妹。」
如果没有这段话,就更像了。
我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冷冽的目光上上下下又把这对母女看了个遍。
猛地发现,一直在我面前哭穷的母女竟戴着梵克雅宝的饰品,穿着驴家的外套。
乍一看,跟上辈子让我卑躬屈膝的那些富太太和千金小姐一样。
反观我,穿着洗到掉色的黑色短袖,和一条地摊上二十块淘到的大裤衩,拿着屏幕碎裂的二手手机,跟流浪汉没差。
「妈,你这手链和外套好像看起来不便宜啊。」
我和那女人并排走着,漫不经心地说道。
王梅闻言一愣,做贼心虚似地把衣服袖子往下拉了拉,随后又一脸正色道:「这都是我在网上随便买的,二三十的东西。你别瞎说!」
说完,又像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露哀怨地拉了拉我的胳膊:「何星,你邻居家的儿子现在都赚钱给他妈买车了,你看看我,出来想帮你撑个场面,都要买点假的……唉,儿子啊,你要努力啊。」
我翻了个白眼,没有停下脚步,淡淡地哦了一声。
她一贯喜欢这样,用攀比来刺激我给她消费。
要不然就是把我架到道德制高点上,逼我付出……
但可惜,从此以后我对她没有道德。
毕业典礼很长,我趁着这个时间细细想了一遍自己以后的去向和计划。
那个家我不准备回,我想要找到我身世的真相。但同时,王梅压榨我的东西,我也要让她好好吐出来……
「何星,何星,我的手链不见了。」
上了一趟厕所之后,待在座位上的王梅大叫了起来。
我挑了挑眉,状似惊讶地回道:「是不是掉哪里了?不过不也不贵吗,找不到就算了。」
王梅满脸着急,把孩子往我手里一塞,急匆匆地上下翻找着。
何静月在我怀里不安分地疯狂扭动着,边扭边哭,「我不要你抱,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手臂猛地一吃痛,何静月从我怀里掉到地上。
看着手臂上快要渗出血的牙印,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一阵发寒。
这吃我的,喝我的好妹妹,一直跟我不亲。她小时候不让我接近,长大之后更是除了要钱的时候压根不理我。
也不知从小被她妈灌输了什么念头。
何静月坐在地上大哭着,要是之前的我,可能早就心疼地抱起她,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哄着她了。
但现在,我只是抱着臂膀,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何星!你就是这么照看你妹妹的!你有没有一点哥哥的样子!」
王梅冲上前,重重地推了我一把,然后心疼地抱起自己的宝贝女儿。
「何星,你妹妹要是生病,你就回来给我跪着祈求你妹妹好起来!」王梅边哄着何静月边剜了我一眼。
跪着。
多熟悉的词。
从小到大,不管因为什么,只要王梅认为我有错,就会让我跪在屋里。跪一整天,不吃饭。
什么时候认得错她满意了,才会放我出来。
美鸣其曰为:「养儿子就不能矫情,要学会认错!」
去他妈的认错,她以为她是什么审判者吗?
「要是何静月这么容易就生病了,那我觉得你去庙里三拜九叩地走完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给她求个平安符比较好。毕竟心诚则灵,我心不诚。」
我斜着眼,不紧不慢地回道。
王梅听到我的话瞬间暴起,可还没等她骂我,我们班班长便走了上来。
「何星,你妈妈刚刚是在找这个吗?」
她手里拿着一条绿色四叶草的手链,正是王梅丢的那条。
我刚要回话,王梅竟又蹿上前,一把夺过手链。
「是我的是我的,小姑娘,谢谢你啊。」
「没事的,阿姨。刚刚坐在你旁边的陈建飞捡到这个手链给了我,我一看座位,就想来问问你们。这手链不便宜,阿姨可要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