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摇扇坊的底层女工,
文慕是研墨司的头牌男侍,
我们是离官老爷们最近的两种文盲。
有一天,他对我笑道:
“时机已到,我要踩着这些人扶摇直上了。”
我惊道:
“你居然识字?你这样,是要被杀头的!”
那日之后,我见识了一场扮猪吃老虎的顶级绝杀。
回神后发现,我竟然,也被吃了?
我是刑部尚书书房里的摇扇女工。
我身前这个老头就是刑部尚书。
吏部尚书乔迁之喜,他兴冲冲地提笔要给人家题字送匾。
这天气燥热的很,我在他身后卖力地摇动扇子。
手肘早就又酸又麻。
这书房里还有一个男人。
是那个正在研墨的脸蛋俊美的男子。
此刻他正专注地望着刑部尚书落在纸上的每一个字。
可是众所周知,他是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的那种。
“文慕,来看看,此字如何?”
刑部尚书在纸上落笔写下“两袖清风”四个字,唤这个叫文慕的研墨男子来看。
他连字都不识,要怎么评?
我默默等着看笑话。
“大人,小的虽不知这些字为何意,不过大人笔锋有力,气势不凡,吏部尚书大人定会高兴的。”
夸得谦卑有力,刑部尚书显然很满意:
“哈哈哈,很好,那便如此!”
我偷偷看向文慕,心里感叹。
不愧是研墨司的头牌男侍。
研墨司出来的人,无一不是脸蛋好看,能说会道的人精!
当然,前提是,必须是文盲。
对于这些官老爷们来说,不识一字的美人,才最令人安心。
手里的扇子随着我的愣神缓了一缓,竟然被刑部尚书察觉到。
“后面的手上没力气了?”
尚书老头严厉的呵斥突然传来。
我吓得猛一激灵,不禁加快手肘摇动。
哪知扇子在我的一通狂摇下生出一阵强风。
好巧不巧把刑部尚书刚刚写完字的纸给吹翻了,还沾上了砚台上的墨!
完了!
看尚书的背影似是要发怒,我赶紧跪下。
“你这个不长眼睛,没轻没重的东西!”
果然遭到一通训斥,我把头埋下,不敢抬起,慌忙道歉:“奴婢知错!”
“我的府上怎么会养着你这种蠢货?把头抬起来!”
我满脸通红地抬起头,迎上刑部尚书的怒目。
不过,尚书在看见我的脸后停顿了两秒,忽然挑起眉毛,玩味地说道:
“哟,摇扇坊派来的新人?姿色倒是不错。”
“他们没教过你规矩吗?”
说罢,他竟蹲下身来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又揉又握,
“还是让老夫来教教你罢,正好老夫也好几日没尝鲜了……”
那双布满褶皱的手包住我的手时,一阵恶心涌上我的喉头,我慌张地想要抽出却被他握得更紧。
不仅如此,他还不规矩地想要顺势摸向别处!
不可以!就在我要抵抗之时,
“大人!”
文慕突然出声,盖住了我的惊慌。
只见他走过来扶起刑部尚书,言笑晏晏:
“大人,也怪小的没好好给您镇上镇尺。”
“不过,小的突然想起,听说吏部尚书最近更喜欢被人夸刚正不阿,要不您换这四个字写写?”
说着,文慕从我这儿抽走扇子,又不动声色地掩住我的身子,给了我两眼示意我离开。
我如遇救星,拔腿就溜。
溜的时候,我看见我的救星文慕站到了刑部尚书身侧,亲自摇起扇来。
那日回到摇扇坊,我便被通知卷铺盖走人。
这也是意料之中。
但没想到,我的新雇主很快从帘后走出。
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居然出现在我眼前。
文慕!
我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
文慕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很不客气,
“我帮你搞定了那个色老头,你要报答我。”
“报……答?怎么报答?”
他离我很近,我的脸颊不禁有点儿发红。
文慕见状微微一笑,凑近我耳边道,
“我要你以后做一品大员的夫人。”
“什么?”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见我傻了似的表情,轻柔地笑出声,却很坚定地说道:
“以后,我便是那个一品大员。”
闻言我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一品大员?”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个文盲吗?”
“你连字都不认得,还做官?”
长得好看也不能什么都敢想吧!
文慕眯起了眼,轻轻在我脑门上弹了一记,同时嘴角又露出笑意:
“谁说我是文盲了?”
他句句在我意料之外,这句最让我震惊,
“你不是文盲?”
“研墨司的铁则就是文盲,你若不是文盲,被那些你伺候过的官老爷们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
听我说完,文慕冷哼一声,眼光沉着,放向远方:
“朝廷中枢机构的那些老爷们,我大都已经伺候了个遍。”
“他们私底下的那些秘密,可没有我不知道的。”
“如今时机已到,我要踩着这些人,扶摇直上了。”
说完,他又转过来看向我,眼神突然变得温柔,
“你若助我,第一个处理的,就是那个老流氓,好不好?”
他最后的语气好像在哄我?
但我听的脑袋发昏,半天只问出了一句:
“我?为何找我?我只是个大字不识的女工,莫非你缺个给你摇扇的?”
文慕听完,含着笑意反问了我一句话,
“你真的是文盲吗?”
话如雷击。
我瞬间慌了,赶紧四下看了一圈发现无人后,警告他道:
“你……你不要乱说,我当然是文盲,你莫凭空污蔑!”
他好像就等着我这一问似的,笑意更浓起来,只见他好整以暇地说道:
“刑部老头写给吏部尚书的那四个字,两袖清风。”
“你在他身后看他写这四个字时,脸上的轻蔑可是藏也藏不住啊。”
糟糕,我暗叹不妙。
文慕不等我反应,单刀直入地道:
“我说的对吗,前吏部尚书范荣之女,范巧真小姐?”
文慕认出了我。
当年一出科举舞弊案震动朝野。
时任吏部尚书的我爹因助门生考试舞弊,惹得龙颜大怒,被撤官流放。
因为这件案子,我们范家亲族离散,分崩离析。
可我爹是被栽赃的。
栽赃他的就是踩着他上位的现任吏部尚书何劲。
一招移花接木,舞弊的证据指向了我爹。
一招暗渡陈仓,何劲让自己的门生成功高中。
其中,必然少不了官官相护的操作。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放弃接近与何劲走动亲密的官员。
可惜孤掌难鸣,找寻证据更是难如登天。
“你到底是谁?”
我戒备心大起,退后三步质问文慕。
文慕反倒笑得柔和,直接唤了我一声“小姐”。
然后,把我领回了家。
准确点说,是把我抱回家的。
“放我下来!你到底是谁?”
我在他的怀里挣扎,文慕却稳稳护住,他微微低头看着我,轻语呢喃,
“我可是小姐今日在刑部老头的书房里偷偷看了半天的人呀。”
文慕调笑的话语传入我耳,噎得我差点说不出话,耳朵渐渐泛起红晕,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文慕笃定中兼着笑意的声音响于耳侧,
“扮猪吃老虎。”
第二天,文慕带着我替刑部老头去送匾额。
漆黑木面上正是“刚正不阿”四个金色大字。
吏部尚书何劲的新宅前,门庭若市,来往尽是送礼的门生。
文慕携着匾额走进,众人见到他纷纷恭敬致意。
何劲见到文慕大喜,招呼下人端茶送水。
文慕刚将匾额安置在书房,何劲便道:
“最近研墨司不懂事,也不派你来我这儿,我的书房除了你文慕在,我谁也不放心。”
文慕浅笑:“何大人抬爱了。”
这时,何劲又发现了文慕身旁的我不太一般,打量了我几眼后,对着文慕揶揄道,
“莫不是有了这个小娇娘,文慕也乐不思蜀了?”
文慕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顺着他的话答道:
“何大人勿开小的玩笑了,这是我的妹子文真,天生丽质,如今也进了研墨司当女侍。”
“今天带她来,正是想推举给何大人的。”
文慕悄悄紧了紧我的衣袖,我从容上前,端庄行礼:
“小女文真,从今往后,愿能服侍在何大人左右。”
何劲见我容貌秀丽,举止大方,不禁大喜。
“何大人刚迁新居,哥哥已将大人对书房的摆设习惯一一告知,小女这就为何大人布置。”
何劲满意点头:
“好好好,此女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