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了陆江停五年。
「顾己,你这些年就是这样过的吗?」
他就站在我面前,眼底尽是漠然。
我哭得跟个傻逼一样。
「陆江停,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活?」
他啊,已经成为我不可及的明月。
那不是我的月亮,但的确有一刻月光照在我身上。
包间里的激光灯透过玻璃在昏暗的过道显得迷离又恐怖。
手机还在不断振动,老总催促的信息不断进来,我压抑住恶心回他。
「知道了,马上来。」
我厌恶满身酒气,纸醉迷金的自己。
可是我得活下去。
焦心地翻着手提包,却见一只青筋微突,指掌宽大,指节修长的手递了一张纸巾到我面前。
我慌乱接过擦了擦嘴,抬头想道谢的瞬间看清了他的脸,心脏的撕裂疼痛开始分崩析离。
人总是靠分开后的痛觉来分辨爱意的深浅。
「谢……谢谢。」
陆江停,好久不见。
「顾己,这些年你就是这样过吗?」
他声音里的漠然像针一样细细绵绵地扎进我心里,疼得不清不楚。
我顺势把纸巾放进手提包,拿出了口红和化妆镜,颤抖地补着唇色。
一滴泪悄然从脸庞划过,接着是两滴,三滴……
我怎么擦都没用,无力的感觉就像回到了五年前一样。
胃部一阵又一阵的疼痛都在提醒我,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别哭,对不起,是我语气重了些。」
他蹲下身子给我顺着哭得上不去下不来的气。
我推开他,红唇勾起,惨然一笑,却怎么也掩盖不住我的狼狈。
「走开,很臭的。」
「陆江停,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活?」
他坐在地上怔愣着,我起身回了包间。
刚进包间,他忽然像疯了一样闯进来拉住我。
我慌忙甩开他的手,五年前的恐惧和恶心像浪潮一样向我袭来。
看着已经停下喝酒,正打量着我和陆江停的合作方和老总,心里暗叫不好。
「陆江停你发什么疯,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压低声音。
我是不能丢了工作。
陆江停执拗的性格跟五年前相比更甚。
「陆副院?您能来真是我们的荣幸,来了我们就一起喝一杯吧。」
合作方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本来是十分不悦地看着我们,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
陆副院?
陆江停闻言也是轻微皱着眉,却死活不松开我的手。
「改天吧,合作可以考虑,但是我现在要带走她,劳烦了。」
「你发什么疯!」
胃部的疼痛还在蔓延,新做的美甲被我狠狠握得扎进手心的肉。
「可以可以,您随意。」
是我老总发话了,「小顾啊,好好照顾陆副院,该干嘛就干嘛。」
能干嘛?
拿我卖钱呢?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陆江停便拿过我的包,一把抱起我大步向外走去。
我疼得受不了,一时间卸了力,趴在他的怀里抽泣。
贪享这一刻,应该没关系吧。
「很疼吗?」
我有些痴迷地看着他的侧脸,我曾经看了整个高中三年的脸。
「是啊,陆江停,我快疼死了。」
陆江停把疼得一直掉眼泪的我送到医院,一步也不离开。
医生说,我是胃出血,来晚了会死。
我忽然有些后悔让陆江停送我来医院了。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时,麻醉的效果逐渐上来。
恍惚间,从医生的交谈中得知,他年轻有为,是医院的副院。
他该有一片更好的前途。
再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昏暗的病房,陆江停趴在我的床沿眯着了。
借着月光的微明我看清了陆江停眼底的青黑。
抬手想要碰一下他的侧脸,他忽然睁眼给我吓了一跳。
我抽回手,把头偏过一边。
「谢谢你带我来医院。」
「我是医生,在包间门口,你吐的东西掺着血,你的胃病很严重。」陆江停自顾自解释。
也不知道解释给谁听。
他揉了揉眼睛,发丝凌乱,眼神清澈得像我以前养过的一只蠢狗。
不过它后来死了。
「你走吧。」我低头掖了掖被角。
「你刚做完手术,我得守着你。」
「不需要,陆医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我闭着眼睛拒绝与他有眼神上的交流,在他的注视下,我说不出狠话。
「你手上的伤……」
「陆医生是对你的每一个病人都是这样吗?请你出去,我要休息了,你在这里我休息不好。」
他终于被我赶走了。
问了来查房的医生,他告诉我,我还要老实住院三天才能出院。
我对这身体并不在意,只是心疼请假后我的工资会变少。
陆江停像狗皮膏药一样,虽然不在病房里过夜,却总是按时给我送小米粥和鸡蛋汤。
我不是石头做的,心总归是有松动。
每每有不该有的想法时,我会给自己来一巴掌,虽然很偏激,但是我没有办法。
出院那天,他早早就来病房门口守着我生怕我会跑一样。
「干嘛?」我不耐烦道。
他一言不发,抢过我的包,走在我身边。
「我怕你像五年前一样,会不见了。」
他声音闷闷的,委屈又低落,让我没由来地心疼。
「我的工作还要继续,我能跑去哪里。」
我嗤笑一声,转身掏出手机,故作轻松,「你帮我交了多少钱,我还给你,扫码就行。」
他幽深涌动的眸子盯得我后背发凉,许久,他才掏出手机。
「你的胃不好,以后少喝点酒,我帮你请了一周的假,你放心休息。」
我扫码的手一顿,啧了一声,有些恼火。
「谁需要你自作主张?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活得那么轻松吗?」
「带薪休假。」
我长舒一口气,重新换上笑脸,指尖在手机上摩挲着。
出了医院门口,我也懒得再拒绝他,便主动坐上他的车。
「你很缺钱吗?」他忽然问。
我歪头玩着手机。
陆江停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陆医生,钱可是个好东西啊。谁不喜欢,自然是越多越好咯。」
「顾己,你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我的指尖僵住在屏幕上,良久,才嘲笑似地叹口气。
「陆医生,别说五年,就是十天半月都足够一个人改变了。」
「你别执着了,你往前走吧。」
陆江停,你该去走你的那片坦途。
而我,会在泥泞的沼泽里挣扎至死。
公寓楼底。
我看着他还没有离开的想法,挑了挑眉,「怎么?陆医生的服务这么周到吗?」
他不回答只是跟在我身后,我也懒得搭理他,高跟鞋噔噔噔就上了楼。
指纹解锁滴一声,门开了。
我回头看着他不再动的步子,敛了敛心神,径直走了进去果断关上门。
甩掉高跟鞋,我躺在沙发上用毯子裹住自己,无声放肆地哭了起来。
五年时间我依旧放不下他。
一时想得通和一时又想不通,这种窒息的感觉差点杀死我。
好在,一通电话把我拉回现实。
我匆忙挂掉,跑到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看着镜子中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我稳了稳呼吸。
门铃又不适时地想了起来。
我烦躁地擦了擦脸,开门却又是陆江停。
「你……怎么了?」
也对,我狼狈的模样又让他瞧见了。
「陆医生怎么又来了?」我撩了撩胸前的头发,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把手中的粥往我面前一送,轻声道「午饭,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我实在是忍不了,跟他遇见,再次沾上联系,还甩也甩不掉。
「陆江停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贱!你一个副院长做什么舔狗?赶都赶不走,在医院的时候恶语相向还不够吗!」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放过我!我真的很累!我没有精力跟你玩什么总裁游戏!」
过道有人来往,像八卦地不时往我们这边看两眼。
我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你告诉我五年前为什么要跟我分手,要搬家,要躲我。」
他一字一句犹如弯刀,一点一点把我舔舐了多年的伤口用力撕开,再次鲜血淋漓,痛到窒息。
我有一瞬间的脱力,握着门把手的手一松,转身回了屋。
「无可奉告,想进来就进来吧。」
他倒是自来熟,进门就自顾自地开始打扫卫生。
啧,原来是嫌我的地方脏。
我拎着粥,撂下一句「我要去睡觉了,你自便。」
然后逃似的回了房间。
好像,后面我还听见他若有若无的笑声。
所以呢?
拿我取乐吗?
既然是带薪休假,我就该好好享受我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