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为了长寿，便向蟾餘洞供奉童男。
过往的童男都死在了蟾餘洞中。
唯有阿弟，竟将它带了回来。
村里有一个传说，男孩子过了五岁生日时，便可送进蟾餘洞。
如果能被蟾餘大仙选中，得其真传，便会每日口吐一枚长寿药丸。
一颗下去便是长生不老，价值千金。
若不得其喜欢，便会命丧洞中。
虽是自愿，却也有不少人家将孩子送进去。
只为求得那万分之一的成功。
可自打我懂事以来，成功之人少之又少。
所以，自阿弟过完四岁生日后，我俩便开始日夜担心。
可该来的总是要来。
这一天，子时刚过。
阿爸阿妈便不顾我们姐弟的苦苦哀求，满怀期待地将刚满五岁的阿弟送进了蟾餘洞。
村民们也都不睡觉，跟着一起守在外面，等候着结果。
按照以往的惯例，约莫天亮时，尸骨就会被扔出来。
可这一天却是不同。
大家一直等到天大亮，里面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村长与阿爸小声嘀咕，“这是咋回事，怎么没动静，莫不是成了？”
阿爸的眼底隐隐有着兴奋。
他自然是希望此事成功，若是成功，他便是村里的大功臣，可以耀武扬威，甚至可以与村长称兄道弟。
可阿爸不敢说话，他害怕夸口的话刚说完，尸骨就被扔出去。
大家神情各异地看着洞口，直到晌午时分，村长提议带着村里的壮丁进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在村长刚点了几个人名后，就听见洞里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声音。
众人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随后就见一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瘦瘦小小的人儿逐渐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竟是阿弟！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伤痕，衣服没有任何的破损。
就连表情都如去时那般天真可爱。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中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蟾餘。
通体金色，在太阳的照耀下，光芒更盛。
村子里顿时沸腾了。
大家一窝蜂似的挤进我家小院，只为见证接下来的奇迹。
阿弟被带回事先准备好的房间里，将金色的蟾蜍摆放在供桌上之后，自己便在地上铺好的棉垫子上跪了下来。
村长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得意地说道：“这还是咱们除了传说以外，第一次看见活着出来的男娃呢。”
村民们立刻附和献媚，“大成啊，二伯以前还给过你鸡蛋呢，以后娃子吐了长寿丸可一定要给二伯一颗。”
立刻又有人说道：“给几个鸡蛋有啥了不起，他家这个房子还是老家爷们帮着一起盖的呢。大成啊，那个长寿丸可别忘了给婶子一颗。”
村长见状也是急忙说道：“你们都别胡咧咧了，大成家的娃子刚刚从洞里出来，哪儿就那么快能吐长寿丸。”
说完又冲着阿爸挤了挤眼睛，那眼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外乎就是要先给他一颗罢了。
阿爸笑着点头，眼神里除了兴奋就是倨傲，连带着腰板都直了几分。
得了阿爸的准话，村民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却没一人关心阿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的五天，他都不曾出屋一步。
每天晚上阿妈都会送一顿饭进去，片刻的功夫便匆匆出来。
起初的两天，屋子里偶尔会传来痛苦的嘶吼声。
后来三天，嘶吼声越来越大，像是用尽全力在拼命的挣扎着什么。
阿妈匆匆出来后的脸色惨白一片，像是被恐惧包裹了一般。
我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担忧，趁着阿爸阿妈睡熟之际，悄悄走进了屋子。
此时的阿弟蹲在垫子上，身体痛苦的扭曲着。
他的脸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两条腿已经如蟾蜍一般只能弯着，根本直不起来了。
我跑过去一把抱住他，但他的体内像是有无穷的力量不停的挣扎。
“姐姐，我好难受。”
阿弟痛苦的面目扭曲，几番挣扎想要站起来，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我看着阿弟如此痛苦的模样，满心恨意地看向供桌上的金色蟾餘。
许是感受到了我不同寻常的目光，它的眼珠转了转，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嘴角微微裂开，带着一抹嘲笑的弧度。
那日回去之后我便病了。
待我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七日了。
我慌慌张张的往小屋跑，却看到院子里跪满了村民。
我这才知晓，阿弟不仅与金蟾餘完全融合了，还转变成了三足金蟾。
四脚蟾餘可口吐长寿丸已经是稀罕之物了，可三足金蟾不仅可以口吐长寿丸，还可以吐出实打实的金币。
我顺着人群走进小屋时，就看到桌子上的金色蟾餘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人首蟾餘的阿弟。
他面无表情地蹲坐在供桌上，只有那双眼睛在看到我时转了转。
我强压住心底翻腾的恨意，袖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
当天晚上，一名老道不请自来。
直奔小屋，看着供桌上的人首蟾餘面露惊恐。
阿爸满脸疑惑，“老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是百年罕见的三足金蟾，会给你们家带来数不尽的财富。只不过……”
原本还得意洋洋的阿爸在听到这三个字之后立刻紧张了起来。
“这蟾餘精欲要修仙，便以长生丸为诱饵，吸食了大量童男的血肉。可终究是造孽太多，在修仙之路上必定不会顺利，所以才会用吐长生丸的方式将业债转嫁到服用之人的身上。”
阿爸听的有些迷迷糊糊的，“那这事与我们有啥关系？”
道长瞪了他一眼，“如今它不仅口吐药丸还可以口吐金币，就说明它距离成仙更近了，转嫁业债的心情也更甚了。”
“以前吃了长生丸的人虽然不会生病，但死后却是无法轮回，而你们这些人，怕是不仅无法轮回，可能还会横死。”
阿爸吓得顿时跌坐在地上，眼睛都直了。
老道撇了一眼阿爸，“你家原本是有子嗣绵延，你们死后也有香火供奉的。若不处理好蟾餘精的事情，你们……”
“老先生，那我们该怎么办？”
老道叹了口气，“明日正午取一碗黑狗血泼在它的身上，明晚再用红布将它包裹住送到后山就可以免除你家一切灾难。”
第二日正午，阿爸果断端了一碗黑狗血进了小屋。
可半个时辰过后，他就将黑狗血泼到了院子里。
正在我纳闷之际，就听见小屋里传来一道欢喜的小声。
紧接着就见阿爸从里面跑了出来，拉着阿妈的手就嚷着去找大夫。
很快，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阿妈怀孕了。
从那以后，阿爸每天半夜都会从外面背一个麻袋回来。
瞧着麻袋里似乎装了东西，颇有些重量。
直到有一晚我起夜回来看见阿爸鬼鬼祟祟地进了小屋，我一时好奇，就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我刚靠近窗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我实在受不住那股作呕的味道，也没了好奇的心思，急忙回了自己的屋里。
先前还一窝蜂来我家排队要长寿丸的村民们这几天都不来了。
据说他们在漫山遍野的找孩子。
村子里有的人家是舍不得独苗苗去冒险，所以一直好好的养着。
可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村里接连丢孩子。
细问一下，几乎都是落单出去找种地的阿爸或是找洗衣的阿妈时失踪的。
村长带着大家从村里找到山上，就连河里都派了几波人打捞，可丝毫没有任何进展。
一时间，村子里惶惶不安。
阿爸最近几晚都没再出去，只因阿妈每晚都状若癫狂。
天刚黑，她便让我将屋里的门窗都关好。
而她自己则是坐在床上，双眼惊恐地望着四周。
“小畜生，死都死了，居然还敢回来吓唬老娘。”
我沉默着站在角落里，心里为死去的阿弟不值和愤愤。
“我供养了他那么多年，能为家里做点贡献有什么不好，居然还敢回来找我算账。”
我大惊，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弟回来了？
正当我诧异之时，原本安静的四周忽然传来一声蛙叫。
起初只是孤零零的一只，偶尔叫一声。
不多时就像是引来了好几只青蛙一般，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我惊得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这深更半夜的，哪里来的蛙叫？
随着蛙叫声持续不断地传来，阿妈疯了似的捂着耳朵尖叫。
“离我远点，不要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