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亲生父母，但我过的不如乞儿。
亲父母：「凡凡，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是女孩。」
我就这么被丢了。
后来，乞讨、拐卖、被救、孤儿院我都经历了一遭。
好在，我遇见了爸爸妈妈。
当我披荆斩棘，站在从未有过的高度时。
亲父母搓着手上门认亲。
我笑了：「对不起，不认识。」
高考这年，为庆祝我考上清华，养父母拿出为数不多的积蓄，给我摆了二十桌宴席。
亲朋好友里，突然找上门的亲生父母，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不过他们不在意，露出满脸愧疚和自责，不停地揉着眼睛。
似乎这样就能挤出一滴泪水，显得他们更真情实意一些。
“凡凡，当年你自己跑丢之后，我们找了你这么多年，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凡凡，跟我们回去吧，我们一定会补偿你的！”
我紧紧盯着他们。
时隔多年，他们倒是一点儿没变。
就连皱纹都没多添一条，可见他们过得是越来越滋润了。
唯一变的。
是当年那对我嫌恶的表情，变成了如今的讨好。
可那又怎么样？
我一点一点推开他们，语气冷淡。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们。”
他们不来，我也不会想起那早已尘封的记忆。
我记得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刺骨的寒冷无情地渗进我单薄的秋衫，将我的骨头连同每一寸血肉冰封。
我紧紧拉着亲妈的衣袖，“妈妈，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她不说话，只是大步向前。
我跟不上，踉跄倒在雪地里，脚踝红肿疼痛。
“妈妈，等等我，等等我……”
她不耐烦地把我提起来，从身上摸出五块钱，放在我手心。
“我们家养不起两个孩子，怪只怪你自己是个女孩。”
“你要死了，下辈子投胎记得当个男的！”
我听到这话，满是迷茫。
可是，家里饭店的生意明明很好，弟弟每顿都能大鱼大肉。
为什么，为什么养不起我？
疑问我不敢说出口。
她走得那么潇洒，仿佛被她丢下的只是刚从厨房拎出来的垃圾。
寒风呼啸而过，我终于害怕了，拼命跑上去。
“妈妈，你别丢下我好不好，求求你，你让我留下，我每天可以就吃一顿饭，我不会跟弟弟分宠爱，我以后长大了工作，我还能挣钱给你们养老！”
“妈妈，呜呜呜，你别抛下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我不偷东西了，再也不偷了，包子还没吃完，我还给你，还给你。”
她猛力将我一推，踢开咬了一口的包子，满脸嫌恶。
“够了，你这丫头不要不懂事，家里养你到六岁已经很不容易了！”
“赶紧滚吧，别再缠着我们家！”
她脚步变快，我追赶不上，直至在这黑夜里消失不见。
我不记得自己去了哪里，我只记得那天又冷又饿，一道黑影站在我面前。
男人穿着棉大衣，看着我，嘴角勾了起来。
我见过这种眼神，亲爸妈数钱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他说：“跟我走吧，我能带你吃饭。”
可能因为我是个女孩吧，亲生父母都对我冷眼相看。
所以，我不信自己运气那么好，还能碰到好人。
事实证明，他的确不是。
我不肯走，他就捂住我的嘴巴，拽住我的头发，将我塞到了车后备箱。
我浑身发抖冰冷，世界一片漆黑之际，我听见他和车里的人说：“这丫头品相好，估计能卖不少钱。”
两个人笑得张狂，我却狠狠松了口气。
卖吧，我能吃口饱饭就好。
之后，我跟着他们，在各个山区流离。
“这年头哪有人买丫头啊，你拐个丫头回来，不是纯赔钱么？还得给她吃饭，饭不要钱啊！”
“老子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好，都不要是吧！老子干脆把她眼睛戳瞎，让她沿街乞讨算了，钱来得少，能回来一点是一点！”
两个人抽着烟，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忽然又齐齐扭头看着我。
我跪在地上，死命磕头。
“我会好好乞讨的，我也能打工，我可以赚钱，求你们别弄瞎我眼睛！”
两个人脸色不悦，顺手抓了一把烟灰抹在我脸上。
“模样是不错，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烟头烫在我锁骨处，烤肉味道扑向鼻间，疼痛使我冷汗淋漓。
“得有点伤疤，才显得可怜。”
过后，我便开始在他们的监视下沿街乞讨。
我跪在街上给人磕头，我匍匐着装残疾人，我听见其他小孩子说：“她好可怜，她没有爸爸妈妈吗？”
“的确可怜，要真有爸妈，怎么会舍得自己的孩子受这种苦呢？”
那瞬间，绝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怎么会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呢？
大概，都怪我是个女孩吧。
两年时间，我几乎每天都是在挨打中度过的。
要回来的钱少了，他们会打我，扇我耳光。
“死丫头，是不想要你眼睛了是吧！”
要回来的钱多了，他们还能大发慈悲，赏给我几个馒头。
可时间久了，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难免被人怀疑。
有好心人替我报了警，两个男人入了狱。
警局里，女警帮我洗澡，给我喂饭，我记得她的眼神很温柔，可看到我浑身的疮疤时，眼里又带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真不知道这么可爱的孩子，当爹妈的怎么那么狠心把你扔掉。”
“你告诉阿姨，你爸妈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们一定把你送回去！”
我摇头，“对不起阿姨，我那时候太小了，已经忘记了。”
怎么会忘记呢，我爸叫周勇康，我妈叫陈美兰，那个雪夜的每一片雪花我都历历在目。
可我很清楚，回去过后，我的日子也轻松不了多少。
我是女孩，注定要被遗弃的。
女警阿姨含着泪把我送去了孤儿院。
孤儿院里，有十三个女孩一个男孩。
那男孩是因为身体残缺，所以没被人带走。
其他的孩子，只是因为是女孩。
院长说：“你们命不好，来人了就努力一点，争取让他们把你们带走。”
可是太不容易了。
因为每个孩子，都在争取离开的机会。
“院长，我们家里原本没什么钱的，是刚刚中了一笔奖金，我俩一合计，干脆用这笔钱抚养一个孩子长大，也算有意义。”
“就是对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我们能先去看看孩子吗？”
每次只要来人，他们争先恐后跑上去去。
“爸爸妈妈，我就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带我走好不好！”
“我会做饭，我会洗衣服，我什么都会！养我一个，能抵好几个！”
我始终站在角落里，看着那双露出脚指头的灰色运动鞋。
我不希望有人把我带走。
在这里，哪怕也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我至少不用挨打。
可我要是再被带走，我不敢保证自己会是什么境遇。
那种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再也不想体验了。
也许是上天为了补偿我，终于有一次，有对夫妻走到了我面前。
女人走到我面前打量着我，眼里柔光如春风般让我浑身一暖。
她朝我伸出手，“你愿意和我回家吗，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
旁边的男人上手摸了摸我的发顶，我下意识颤抖起来，推开了他的手。
他叹了声气。
“以后，我们会让你吃饱饭，和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一样。”
“别害怕，你以后不会再受伤了。”
我蹲下身，蜷缩在角落里。
“可我是个女孩，不能传宗接代的那种。”
他们笑了，笑得很心疼。
“没有谁让你传宗接代，每个人都是为自己而活。”
从那天开始，我被养父母接回了家。
“爸爸，妈妈。”
他们很爱我，那无数年的梦魇，是被他们无私的关爱救赎。
终于，我可以挥别过去的一切黑暗。
刚到新家，我很不适应。
我拎着东西站在门口，里头的小男孩对着我笑。
“我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我会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
看他张开怀抱，我后退了几步，愣愣地盯着他。
小男孩主动过来，轻轻地抱了我一下。
那是我这一生，第一次体会到拥抱的滋味。
怎么说呢，我漆黑一片的世界里，突然照进来一束光。
我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哥哥。”
他牵着我的手，参观家里。
房子不大，只有两个卧室。
那间儿童房里，蓝色的床单上铺着粉色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