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裴钰最爱我的那一年,面容枯槁,蓬头散发。
他贪恋的握住我的手,说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我活下来。
可是,他只记得如何爱我,却忘了我拼命生下来的孩儿。
重生归来,他宠着像我的贵妃,抱着旁人生的孩子。
我的昭儿却只能端着一杯滚烫的茶水,跪在地上。
他们都说,陛下厌恶皇长子至极,恨不得他去死。
那好,他不要的孩子,我来疼。
天高海阔,没有宫墙,没有男人,自由自在的活着。
……
我死的时候,漫天大雪。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裴钰的手,求他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昭儿是我拼尽命生下来的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续。
裴钰垂下眼眸,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我的手腕上。
素日叱诧风云的帝王几度哽咽,“阿媛,朕想用命换你活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抚上我的额头,浑身不停地颤抖。
他害怕失去我。
不远处的宫人抱着我的昭儿。
他大约感受到了母亲的离世,嚎啕大哭。
我很想哄哄他,抱一抱他。
只要再看一眼就好了。
那可是我唯一的孩子啊。
“媛媛。”
迷迷糊糊中,耳边不断传来焦急的声音。
是裴钰和昭儿在喊我吗?
我努力睁开眼睛,正对上一碗黑漆漆的药。
男子大喜,“你终于醒了,吓死爹了。”
我愣了愣,下意识接过药。
他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备了一碟子蜜饯,不苦的。”
恍惚中,我看到一团光牵住我的手。
女孩的声音婉转动听,“求你照顾好我的爹爹。”
说完这句话,她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我的脑海里多了一段陌生的记忆。
原主身子不好,意外落水后便失了性命。
她临死前只盼着有人能照顾她爹爹。
我意外重生到了她的身上。
前世的我是个孤儿,早早进宫做了宫女。
裴钰那时还是冷宫里的皇子。
我陪着他一路走上至尊高位。
想起他,我心里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情不自禁地,我扑进爹爹的怀里。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亲人的温暖,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照顾好她和我的爹爹。
爹爹是戍边的将军,立下无数战功。
我曾经跟着裴钰见过他几面。
那时的他威严霸气,可不是这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
我渐渐了解到,我娘生我时难产去了,只留下我一个女儿。
爹爹从此没有娶妻纳妾,就连裴钰想赏他几个姬妾都被他严词拒绝了。
他唯恐别的女子亏待我。
他要他的将军府只有我一个女主人。
他说,无论何时,江府都是我的家。
冥冥之中自有缘分,我和原主同名同姓,都叫江媛。
我想裴钰也定能和爹爹一样,眼里容不下旁的女子。
想到这里,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京去见我的夫君和孩子。
爹爹年前要回京述职,我可以随着他一起回去。
我的昭儿如今已经长成粉雕玉琢的一团,是个小大人了。
只是这五年来没有娘亲的陪伴,他一定很孤单。
不知为什么,我重生到了五年后。
五年里发生的事情,我并没有记忆。
重生这事毕竟怪力乱神。
为了不被人当成妖怪,我几乎没有问过五年来发生了何事。
我想到了京城,慢慢问裴钰。
相见之时,我诉北境风光,他说京中趣事。
他如果一眼认不出我,我就佯装生气,闹一场。
对他,我什么都不怕。
即使所有人都说我是妖精,他也会义无反顾的保护我。
我信他。
只是当我试探性的问起昭儿的事情时,爹爹欲言欲止。
“皇后因为皇长子难产去世,陛下最讨厌他了。”
怎么可能?
我怀孕时,裴钰明明摸着我的肚子,像个傻子一样跟腹中的昭儿说话,说爹爹想快点见到他。
吃惊之下,我不慎打碎茶盏,在手上割了一道口子。
我爹慌忙抓住我的手,对外吩咐,“去找大夫过来。”
我心一疼,我的昭儿受伤时,可有人这般关心他?
我求他,“爹爹,我们能不能快些进京。”
我想早日见到我的孩儿。
他是否长高了?
他健康吗?
他想娘亲吗?
我啊,很想他。
刚到京城,我就朝宫内递了拜帖。
爹爹说,宫中最受宠的是贵妃。
她在除夕宫宴上惊鸿一舞,酷似皇后的面容让皇上久久不忘。
一道圣旨,她入宫做了贵妃。
不出三个月,宫里就传出她怀孕的消息。
她生下的二皇子最得陛下喜爱。
他们都说,二皇子未来一定会被封为太子。
没娘的孩子怎么能跟陛下心尖上的宠妃相比?
我不信这些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和裴钰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不会连这么点信任都不给他。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我扶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
当年,裴钰和我说,皇宫是我们的家。
可我现在都不能随意出入皇宫。
一个需要召见才能进的家能称之为家吗?
就连我进宫用的也是拜见贵妃的名义。
幸好我爹职位够高,不然我连拜见贵妃资格都没有。
贵妃的相思宫富丽堂皇,从陈设到摆件,都是我爱的模样。
引导我的宫女带我去偏殿等待,她委婉的告诉我裴钰如今正在陪贵妃说话。
言下之意就是不希望我去打扰。
我自嘲的笑笑,裴钰还真是找替身找上瘾了。
我喝了好几杯茶,裴钰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倒是听到我的名字时,瞬间有了兴趣。
故人之名自然也能唤起昔日的情谊。
他想将我当作替身纳入后宫吗?
这句话我没有机会问出口。
不等进殿,我就看到了跪在裴钰脚下的小团子。
细心呵护的年纪,他却端着一杯热茶,跪在地上。
小小的身子因为跪不稳不停的颤抖。
裴钰拿了个拨浪鼓逗二皇子玩,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我的昭儿。
我痛得难以呼吸。
以前听到再多,我只当是谣言。
如今亲眼所见,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信?
他既然怪昭儿害我难产,怎么不怨自己让我怀孕?
我拼命生下的孩子不是让他这般作践的。
“你就是江媛?”
裴钰的话唤回了我的神思。
我努力稳住心神,跪下行礼。
昭儿一时手抖,滚烫的茶水瞬间在他的手上烫起几个大泡。
他害怕的伏跪在地。
裴钰想都没想就踹了他一脚,“废物。”
与此同时,我想也没想的扑过去,抓起他的小手看了眼,心疼的落泪。
贵妃娇嗔,“江小姐还在呢。”
裴钰这才想起我,吩咐身旁的太监,“把皇长子带下去。”
我皱眉,“他被烫到了,陛下都不请太医吗?”
同样是难产生子,爹爹待我如珠似宝,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捧到我面前。
裴钰他凭什么这么对我的昭儿?
裴钰低头看了一眼,“一点小伤,哪里值得兴师动众?”
我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刚想挽起昭儿的袖子看一眼。
裴钰已经让人抓住昭儿,强硬地将他带了下去。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即便我愤怒至极,我也要记得我如今是爹的女儿。
我的一举一动都能给江家带来灭顶之灾。
我垂眸,乖顺的跪下,“臣女知罪。”
裴钰立刻失望,“一点也不像,她可不像你的性子,软绵绵的。”
失了兴致,他就让我退下。
出宫的路上,趁着宫人不备,我悄悄去寻我的孩儿。
寒冷的冬天,他住的宫殿不仅漏风还缺少炭火。
我冻得打了一个喷嚏。
他体贴的递上唯一的斗篷,“姨姨,给你,得了风寒会很难受的。”
我终于忍不住,将他抱进怀里。
他身子僵了僵。
我难受的落泪,“是我对不起你。”
娘亲两个字在唇边绕了绕,始终说不出口。
我这么不称职的人,算什么娘亲?
我的肩头湿了一片。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昭儿哭了。
我伸手帮他拭泪,“不哭了,我来了,你就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了。”
见到昭儿的那一刻起,我不再准备做皇后江媛。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恩宠来救我和昭儿。
相信男人不如相信自己。
以前是我瞎眼了。
我计划将昭儿带出皇宫。
以裴钰如今对他的态度,昭儿若是得了传染病,他定会让他出宫养病。
等到昭儿出宫了,我就可以好好养着我的孩子了。
我和昭儿见面的机会不多。
长话短说,我教他如何装病。
他懵懵懂懂的听着,听话的模样看得我既心疼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