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狠女人。
嫡母杀我娘亲，我一杯鸩酒了结了她。
嫡姐桂雅害我，我一尺白绫亲手勒死了她。
就连曾经有恩于我，助我复仇，保我儿子登上皇位的明王，我也可以将其一刀毙命。
我只有一条人生法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坐在明王身上，摇动着柔软的腰肢，漆黑长发如瀑般四散开来，轻轻抚弄着男子的胸膛。
雪白的外袍散落在地上，窗边轻纱随着夜风飞舞，扰乱了室内升起香烟，氤氲着无限春光旖旎。
略一停歇，他便沉声问：
「怎么，不想报仇了？」
想，怎么不想。
只要一想到桂雅狞笑着举起烙铁在我脸上烙下红印，想到许管家提着裤子猥亵的目光，想到小娘生无名死无碑，我就不由自主地发狂，只想立刻手撕了那对母女，以泄心头之恨。
明王是先皇后的遗腹子，长得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只可惜断了腿，是个残疾。
他在就藩的路上，救下了我。
我叫桂宁，是丞相桂永的庶出女儿，因撞破嫡姐桂雅与人偷情，而被打得全身筋骨尽断，装在麻袋里，即将抛下河淹死。
桂雅生来高贵，而我生来卑贱，这都是拜我们的爹所赐。
他原是个落魄书生，借了妻子娘家的势平步青云，平日里惧内得紧，从来不敢有所忤逆。
只一次酒后壮人胆，强行宠幸我娘，不小心有了我。
之后自觉理亏，对我们母女俩不闻不问，听之任之。
嫡母出身陇西贵族世家，向来看不上身份低微的人。
她曾说：
「你娘原是府里的洗衣婢，所以你身上也流着奴婢的血，要守好自己的本分，不可心生妄念。
若是听话，将来配个小厮，若是胆敢惹是生非，就发卖到青楼去，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因此，自打懂事起，我便被送来伺候桂雅，负责院里的烧水和洒扫，每日从早忙到晚，一刻也不能停歇。
桂雅的闺房，下人是不能轻易进去。
不过我也不想进，我不喜欢看见她那鄙夷的眼神，也害怕听到她那刻薄的声音：
「快把她赶出去，一身的灰尘，把地毯都踩脏了。」
身边的丫鬟珍珠见风使舵，拐着弯地羞辱我：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敢往小姐的闺房里钻，一身的臭气，累得我们多熏几炉香烟才能驱赶干净，快走，快走！」
我很有自知之明，一般只在外院做活，从不肯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
我牢牢记着小娘的话：
「没有人会顺遂一辈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桂宁，你要好好活着，活到看她们遭报应的一天。」
一日深夜，我起来小解，看到桂雅房里的灯还亮着，有人在窃窃私语，仿佛还有个男声。
本不欲多事，转了身就要回房，却不小心碰到了院墙旁的扫帚，哐当倒了下来。
屋里的人受了惊，桂雅连声尖声叫：
「是谁？」
随后打开门，发现是我在屋外，便气势汹汹地叉着腰，厉声说道：
「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肯定是来偷东西的，珍珠，快把她捆起来，明天禀告了娘，找人牙子来发卖了去。」
说罢，急急关上了门。
不多时，珍珠就带了人来，不由分说将我双手反绑，丢进了柴房。
天刚亮，嫡母身边的黄嬷嬷就将我架到后院，桂雅正在义愤填膺地控诉我昨夜的盗窃行为。
我低下头，神色平静地回答：
「我只是半夜起来小解，并没有偷什么东西。」
桂雅匆匆打断我的话：
「她和她小娘一样，惯会说谎话骗人，不用刑是不会招的。」
说罢举起手里的皮鞭，狠狠地向我身上抽来，又伸手打了我十几个巴掌，将我扇得鼻青脸肿，流血不止。
这样还嫌不足，自顾自走到燃起的火炉前，举起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印在了我的脸上。
皮肉烧焦，我痛得几近晕死过去，耳边只听得嫡母柔声哄着桂雅：
「你马上就要进宫了，身份贵重，行事要端庄稳重。既不想见她，就让许管家处理了，免得污了自己的手。」
转头便吩咐许管家：
「把她带下去，像她小娘一样，悄悄地处理掉。相爷那里，我自会去说，怪不到你头上。」
许管家把我拉回下人房里，一盆水把我泼醒，一边扯着裤带，一边阴阴地笑着：
「你的身段和你娘长得真像，也不知皮肉是不是一样的白嫩？你们这些主子平日里耀武扬威，如今落到我的手上，叫你瞧瞧大爷的手段，待我受用一番，再送你去见你娘。」
我猛地抬起头：
「你说什么，我小娘到底在哪里？」
许管家啧啧地叹道：
「自己死到临头，还管别人在哪里？也不怕告诉你，你小娘早死了，就丢在城东十里的乱葬岗上，你要是好好伺候，就让你快一些去陪她。」
我内心悲愤交加，手里握紧了昨夜在柴堆翻捡来的碎瓦片，就等着许管家靠近我，与他同归于尽。
突然，我灵机一动，把头发摇散了，顶着被烙铁烫得红肿的脸，咬破嘴唇，口角淌着淋漓鲜血，浮出诡异地笑，又微微仰着头，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半是沙哑半是凄厉：
「你来呀，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过，死了变成厉鬼，也不与你善罢甘休？这就来带你下十八层地狱！」
一边说着，一边扭动着身躯，发了疯似地往他身上撞，嘴碰到哪里咬哪里，不停地撕扯他的衣服，状若疯癫。
做了亏心事，害怕鬼敲门，许管家被吓到了，一边躲，一边高声喊着帮手，两个家丁冲进来对我拳打脚踢，最后把我塞进麻袋，扛了出去。
这两人胆小，一路走一路交谈：
「乱葬岗阴气重，到处都是小鬼，晦气得很，要是不小心惹上了什么脏东西，那可就糟糕了。不如就在前边的桥梁上，把她扔下河去，岂不干净？反正被打成这样，指定是活不成了的。」
突然迎面碰上明王的车架，被官兵大喝一声，吓得赶紧把我丢在道旁，转身逃之夭夭。
明王打开布袋，我手里还紧紧抓着碎瓦片，两只眼睛亮着凶光，一脸的防备之色。
他叹了一声：
「满身血污快死了的人，眼神还渗人得很，看来是个狠角色。跟我走吧，兴许能给你一次再生的机会。」
我被抬上马车，跟着明王到了崇德府。
他找了当地最好的苗医，为我治好身上的伤，不过对着我的脸，苗医只连连摇头：
「原生的脸被烫坏了，不可能再恢复如初。不过骨相不错，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蛊虫将皮面啃食干净，再用上生肌的仙草，长出新的皮肤，不过与原先的面貌，就相差千万里了。」
我便催他赶紧动手，只见苗医不紧不慢地说：
「小娘子别着急，万虫蚀面，可是椎心之痛，不知你可忍受得住？」
我说话干脆有力，掷地有声：
「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哪里害怕这点痛！你尽管放手大胆地试，我绝不叫喊一声。」
七七十四九日之后，明王亲自来揭开了覆在我脸上的纱布，露出一张雪白无痕的脸蛋。
我对着镜子，抚摸着这张与我本来面目毫无关系的脸，生出一股孤勇：
「你会助我报仇的，是吗？」
他回过神，又恢复了往日的不羁之色：
「想报仇？哪有那么简单，你还要学很多东西，路还远着呢。」
他让人训练我武艺暗器，让我有自保的能力。
安排我学习宫廷礼仪：
「桂雅已经嫁给了太子，你若是想手刃仇人，必要进宫，是否愿意？」
我当然愿意，于是每日重复练习，见到人要如何叩头，如何应答，如何告退。
又要求我学习歌舞：
「要有一技之长，一下子能够抓住太子的心。」
我便把身段练得软软的，行动如弱柳扶风，转身如兰叶轻摆，伸手如清风无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曼妙风姿。
再让我跟着苗医辨识草药，学习医理：
「深宫之中尔虞我诈，只有把自己的性命抓在自己的手上，才能确保万一。」
他还将皇室秘史一一讲给我听，细到御前侍卫、宫女太监、太医圣手，每个人的家庭隐私，兴趣爱好，统统都让我背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