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两情相悦的少年将军在战场上失了忆。
听说他深入敌军,是为了救敌国的公主。
带着公主回京之后,他携婚书到我府上要求退婚。
我笑的无奈。
这可是他当初千辛万苦求来的婚事啊。
「小姐!小姐!赵小将军回来了!」
贴身侍女宝珠闯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窗边坐着绣花。
我绣的是一个香囊,是并蒂莲的花样。
「回来了不是一件好事吗?你怎么这样毛毛躁躁的闯进来,没有一点儿规矩。」
我轻声呵斥她,然后专心致志的看着绣绷上的花样。
好像差了两针,得赶紧绣完。
不然赶不及在新婚之夜送给他。
忽然,宝珠猛的一跪,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小姐,赵小将军……赵小将军他失忆了!他回了赵家之后听说自己与您有这样一门婚事,扬言要择日上门退婚呢,现下里……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
我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绣绷,手中的针不知道何时滑落到了地上。
他……失忆了?
……还要退婚?
「……他为什么坚持要退婚?」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话不知道怎么说出的口。
「听说赵小将军……带回了敌国的公主,还是因为救了她,才受重伤失了忆……」
宝珠似是不忍心说出来,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
我默默的把手里的绣绷放在桌子上,起身然后蹲了下来,在地上不断摸索着:
「银针呢,我的银针呢,到哪里去了……」
眼前有些模糊,好像是我的泪水渐渐蒙上了眼睛。
我的心头一阵酸涩。
是他先招惹我的呀。
是他先说心悦我,是他求我嫁给他,是他给我爹娘发下毒誓,才允来的婚事。
可怎么也是他先说退婚,要扔下我呀。
宝珠看着我的动作,忙爬过来抓住我的手:
「小姐,小姐,你别找了,奴婢给你找好不好,你快起来,快起来啊!」
我挥开宝珠的手,低着头继续在地上乱摸。
手指尖传来一点刺痛,我抬起手,定定的看着指尖上的一点嫣红。
「小姐!都流血了!」
宝珠将我搀扶起来,扶到椅子上,然后拿着帕子想要给我擦拭。
「不碍事,又不是没被针扎过。」
我攥紧了手,眼睛离不开桌面上的并蒂莲。
那样绚烂耀眼。
记忆里,是赵庭轩去边关之前,我去城门口送他。
他涨红着脸跟我说:
「我也想要个锦儿绣的香囊,营里那些将士都捧着媳妇给的物件,我也想有一个。」
声音越说越小,脸越来越红。
说完,赵庭轩还偷偷瞄我一眼。
我也脸红着答应了他,他激动的差点上不去马,马镫滑落了好几次。
他身后的将士和我身后的奴仆都在偷偷的笑。
可是,我的赵小将军啊。
现在我好像,再也绣不完它了。
还没等来赵庭轩上门退婚,我家府上已经是门庭若市,拜贴不断。
都是来看我和侍郎府的笑话的。
外面的人我可以统统不见,家里的人却是防不住的。
第一个上门的便是我的庶妹沈云芙。
「我的好姐姐,你可晓得前几日赵小将军回京时,带回来了一位敌国公主?」
沈云芙还没进门来,就扯开了嗓子叫嚷。
她嘴角的笑意像是止不住一般。
我的面上仍然是波澜不惊。
「姐姐如何还能坐得住呢,传闻那公主朱唇玉面,摇曳生姿,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佳人。」
沈玉芙见我不理她这茬,免不得出言讽刺了几句。
「现如今这京城里,可都是赵小将军和公主的话本子呢,可比当初姐姐那段佳话风头更盛。」
这句话里,可就带了几分酸妒意。
「说不定哪日,赵小将军没准就为了迎娶公主来府上退婚了呢。」
「你有空在这里说些酸话,不如先请父亲准了你和贾公子的婚事。」
我瞥了一眼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淡淡开口。
沈云芙脸上一白,恨恨的闭上了嘴,剜了我一眼。
沈云芙和那名贾公子暗地里私相授受,已经隐隐有了风声传入我爹耳中。
我爹直接把她禁足在府中。
被我戳中了痛处,又刺激不到我,沈云芙只好满是怨气的离开。
没有人看见我手心被指甲掐出的青紫痕迹。
满京城无人不知,当年赵小将军在宫宴上对侍郎家的嫡女沈云锦一见倾心。
为求佳人,不惜提出倒插门到沈家。
只是因为沈家只我一个嫡女,爹娘舍不得我,曾说过要招赘的。
却直接把他爹赵老将军气了个倒昂,怒骂赵庭轩不争气。
赵庭轩他爹,是御上亲封的镇国大将军。
威名赫赫,名震八方。
赵老将军一辈子打仗没输过谁,独独败给了长子赵庭轩。
虽是气愤,但也随了赵庭轩,给了他足够的门面和钱财,让他来我家提亲。
我爹也是朝堂上的一股清流,为人正直。
跟我爹攀亲家,赵老将军虽然表面上骂赵庭轩,但同样也乐见其成。
赵庭轩得了他爹的准许,又跑来磨我爹娘。
亲自带着媒人和足足四对八只大活雁来我家提亲。
我爹娘也不是那拿乔的人,见赵家的态度都很好,赵庭轩又是一番赤诚,也不要赵庭轩真来入赘,就商量着做定这门亲事。
这一下,皆大欢喜。
这门亲事,全靠赵庭轩一人在其中斡旋。
只是「赵小将军求妻甘愿入赘」这一段,还是火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人道赵小将军醉心军事,常年替父镇守边关。
却不想这次回京却动了情窍,一腔热血全抛在沈侍郎家的小姐身上。
男子都称赞赵庭轩有胆有量,舍得下脸面。
女子都羡慕我得了这样一个痴心郎君,还这样高大俊逸。
很快就走完了纳采、问名和纳吉的流程。
还没来得及纳征,赵庭轩就奉旨回往边关增援。
边关告急,他身为一国之将,自当领命。
他走之前,紧握着我的手说:「锦儿,你等我,我从边关回来就来娶你。」
我答应他,在京城等着他归来。
可是他却要食言了。
现在回来的,不再是那个满眼都是我的少年郎了。
赵庭轩确实来退婚了。
消息传到我院子的时候,他已经在正厅请求我爹退了这门亲事了。
听闻之后,我的心,还是隐隐作痛起来。
传言果然都是真的啊。
他真的爱上了敌国的公主啊。
他拼了命把那公主救回来,也许不日,他就要请求圣上的赐婚了吧。
既然他上门来,那我总要跟他道一声喜。
也算全了我和他的这一段情分。
我提步就去了正厅。
才到正厅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得赵庭轩一番慷慨陈词:
「男儿有志在四方,岂能为儿女情长所绊。而且大丈夫就应当驻守边疆,我恐误了沈小姐,还望沈伯父能够应允我,退了这门亲事!」
我在门外恰好听到,不禁乐了出来。
这个赵庭轩,就算失忆了也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边关。
当真是个呆子。
「你这个黄毛小儿!当初你来我家提亲,口口声声非云锦不娶,那撒泼的样子现在我还记得!哼,现如今这番陈词,如何对得起我家云锦!咳咳咳咳咳……」
我爹一代文臣,开口自然就是一番实力碾压。
我听我爹被气的一阵咳嗽,忙走进厅里给我爹端水顺气。
「锦儿,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屋里去,这里有爹爹给你教训这个臭小子!」
「这臭小子不给你一个好的交代,我明日定要在朝堂上参他一本!」
我爹连连咳嗽,手下却在怜爱的摸着我的头。
我给我爹续上茶水,安抚的给他拍背。
「爹爹,赵将军想要退婚,便退了就是。」
我爹气的吹胡子瞪眼:「哼!哪能这么便宜这小子!你是我沈家的嫡小姐,怎能任他这样揉搓!」
我抬眼看向赵庭轩,他正站在正厅的另一边。
我刚才进来只顾着照顾我爹,压根没有注意他。
自我进来起,他也许久没有出声。
我以为我会对上一对冷漠至极的双眼。
却不想,看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瞧,也不知盯了多久。
一如当初在宫宴上,他望向我时呆滞痴迷的模样。
「赵将军?」
我不由得的开口提醒他。
「……沈小姐,失礼,失礼了。」
赵庭轩仿佛才回过神来,不敢再看我一眼。
我爹被他的样子气的一笑:「赵小将军,这婚事,你究竟要不要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