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婆和丈夫接连死后，我被评为最美孝媳，拿到了政府和企业奖励的一百万奖金。
为公婆端屎接尿、侍疾奉药、搓澡擦身……
我的光荣事迹有口皆碑，被誉为孝老爱亲的典范。
无数记者扛着长枪短炮上门采访，闪光灯咔咔拍个不停之时。
却有警察上门，当着记者的面将我带走。
「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你丈夫于两年前失足坠亡，公婆现在又因煤气爆炸而死。」
审讯室里，惨白的灯光照亮眼前警官们的脸，有些肃杀之气。
中年警官动作熟练，一看便知是有经验的老警察，另一位年轻警官满脸稚气，许是刚从警校毕业的新人。
「公婆丈夫全部死于意外，你就不觉得——太过巧合？」
中年警官姓陈，他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蓦地瞪大双眼，「警官的意思是，他们是被人谋杀的？」
陈警官意味深长，「不排除这个可能。」
「是谁下的毒手，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我悲从中来，又怒火中烧。
他哂笑一声，似乎预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那就配合我们调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我郑重点头。
——第一次审讯
「一般来说，煤气罐都会放在厨房里，可你们家的煤气罐，为何会放在杂物间呢？」
警官问。
我想起那天，婆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罐六十斤的煤气抬上楼。
其实现在大多数家庭早就不用这种旧式煤气了，但婆婆节省，不肯搬新房，把钱都存起来，我们一家子就住在这个几十平老破小里面。
老房子没装天然气管道，所以只能用煤气。
我忙帮婆婆把煤气罐抬进来，问，「妈，怎么一次买了两罐？」
婆婆白了我一眼，比出两根手指头，「煤气公司优惠活动，买两罐，减二十！」
「可是妈……我们家太小，已经放不下了……」
正说着，八岁的女儿跑过来，调皮地拧开了煤气。
我连忙斥责她，「煤气可不是乱拧的！泄露了煤气，我们都会中毒！」
女儿害怕地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妈妈。」
我心下一动，这阀门可得拧紧了，不然煤气中毒不是开玩笑的。
「妈，咱家东西堆得满满的，都没落脚的地方了，实在不行……就放在后边小屋里……」
我说的是后边的杂物间，丈夫去世后，那里供奉了他的牌位，公婆定时在里面上供祈祷，里面空荡荡的，打扫得很干净。
「啪！」婆婆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儿子的地盘你也敢打主意！都死了你还要糟践他！」
自从丈夫死后，婆婆更加魔怔了，动辄对我殴打辱骂。
但其实……我理解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的心情。
让她出出气，也是应该的，对吧？
我捂住脸，小声说，「那只能扔了多余这罐了……」
「不行！花了钱的！」婆婆一向爱财如命，她绝对不会答应。
最后，她还是忍痛选择把煤气罐放进灵堂。
我把事情坦坦荡荡告诉了两位警官，但没有仔细描述婆婆对我的态度。
人都已经走了，何苦再来评判他们的是非。
其实在他们死后，警察也来例行询问过很多次，同样的情节，我倒背如流。
「你说的不错，我们调查出来也是这样的。」
陈警官并不意外。
「可是，为什么煤气爆炸的时候，你和女儿都不在家呢，这也是巧合吗？」发问的是年轻警官。
又来了，这个问题毫无新意，我同样也回答过无数遍。
「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啊。」
我神色哀戚。
婆婆待我不好，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生了个丫头。
生女儿时，我损伤了子宫，从此不能再生二胎。
婆婆见抱孙子无望，丈夫在世的时候，便撺掇他在外边找女人，要是能生下一个男孩，就顺理成章地跟我离婚。
反正，财产都在公婆名下，如果离婚，我分不了多少钱。
丈夫果真在外边睡了许多女人，用婆婆的话说，广泛播种，精准收割。
就看谁能怀个男胎。
但我知道丈夫不是自愿的，他只是太孝顺了，母命不可违。
后来这事被我发现，他哭着跪下乞求原谅，我也理解了他的难处。
这些我从未对外人说起过，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家和万事兴。
我衷心期盼我们的家庭幸福美满。
那天女儿放学回家，眼圈红红的，我问了半天才问出来，原来女儿是因为没出门旅游过，被家境富裕的同学嘲笑了。
说来话长，婆婆生性节俭，再加上不待见女儿，从不舍得在女儿身上花钱。
我文化程度不高，还要照顾公婆和孩子，无暇出门打工，手头也没什么钱。
女儿从小到大，没有新衣服穿，没有零食吃，更没出门看过祖国的大好河山。
这不，有同学嘲笑她没见过世面。
心里酸酸涩涩的，女儿一向懂事，这回定是被欺负狠了，否则不会回家诉苦。
我边擦眼泪边说，「你明天就请假，妈妈带你出去玩。」
我不顾婆婆的反对，带女儿去内蒙古看了大草原，草原落日蔚为奇观，女儿玩得十分开心，我在她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灿烂笑容。
……
然而，十天的行程才到第三天，我就在大巴车上接到了邻居的电话。
「他婶子，快回来吧！你家煤气爆炸了！三个人都死了！」
手机滑落，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说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我开始絮絮叨叨。
「警官，你们知道吗，我自小是个孤儿。」
「出社会后，进厂打了两年工，遇到了我老公。」
「是他，给了我一个家。」
「公婆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可我孝顺他们、侍奉他们，我打心底里，渴望亲人的关怀。」
「什么最美孝媳的荣誉，我通通不在乎……我是真心的把他们当家人……」
「可是现在……他们一个一个离我而去，上天给了我家的温暖，又要残忍地剥夺。」
「我现在，只有和女儿相依为命了。」
我痛哭失声，陈警官脸上是讥讽，年轻警官则是动容。
他递给我抽纸，「擦擦吧。」
我没有接，诚恳地对他们说，「两位警官，有什么疑惑，你们就问吧，如果他们真的是被害死的，那下一个目标也许就是我和女儿。」
「为了女儿，为了全家，我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