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全网有名的苦瓜大队卫冕之王。
生了四个女孩，还要拼男孩。
吃剩饭，睡牛棚。干不完的农活，还得被老公殴打。
三十岁不到的我就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垮了。
再度睁眼，回到了十六岁。
蔡斌带我第一次回家住牛棚的日子。
一
直播间的评论飞起。
「王宝川连夜让出山头」
「每日一看，防止自己不知好歹。」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扫过屏幕上的弹幕，强撑着身体。「家人们，咱们看看这款商品。9.9的牙膏粉我每天都在用。只要沾上一点，就可以把牙齿刷的白白的。」
我已经病了一个月，接连不断的高烧，农活家务活一样不落下。
家里的钱都被老公拿去花掉了。没有钱买药，我只能靠自己强撑。
会好的吧，之前生病我也都是靠自己硬挺过来。只不过留下了些后遗症。
下播后，我眼前天旋地转，老公窝在床上，盯着美女主播，在一声声「好哥哥」中，送出大额礼物。
「蔡斌，我好难受。」
「去去去。」他不耐烦的将我推倒在地，还给上了一脚。「败坏老子兴趣。」
意识逐渐模糊，过往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盘旋。
我的人生好可悲啊。
若是再来一次。
再睁眼，我回到了十六岁。
我正站在牛棚的门口，破旧不堪的房子埋葬了我十多年的青春。
未来的婆婆一脸嫌弃的说道「你可配不上我的儿子，蔡斌闭上眼睛都能找到比你优秀的姑娘。」
蔡斌连连点头。「不是看上你听话，比你优秀的女孩比比皆是。」
曾经单纯的我是非常认同他们的话，原生家庭不幸福的我，渴望于他人给予的小恩小惠。
可现在的我是经历了信息爆炸时代。接触了网络，透过小小的屏幕，我看到真正幸福的家庭。
可那时候的我已经被困住了。有孩子，即使逃跑了，抓回来又是一顿打。
我学会了自己安慰自己，网上说的自我pua，在苦到不能再苦的日子里汲取一点甜。
蓬头垢面的蔡斌，满脸自信。「小雪，看这多好。你喜欢看星星，在牛棚里抬头就可以看到。」
我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些钱。
「我去上个厕所。」
他们很放心我，摆摆手让我自个寻个地方解决。
故作淡定的走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我提腿就跑。
我生活了很多年，对村里的路况熟悉。
坐上了去镇上的车，马不停蹄的跑到公交车站，地处偏僻，去县城的班车班次不多。
我焦急的在原地打转，旁边正好有一家衣服店。
我进了店门，挑了两件衣服，夏天的衣服便宜。用尽三寸不烂之舌让老板给便宜的不少。
2012年是非主流横行的时代。我厚着脸皮问店主借来化妆品。
夸张的眼影，蓬松的头发，与之前判若两人。
我回到公交站，望眼欲穿中公交车姗姗来迟。
蔡斌和他妈也来到了公交站。
「不是你刘大叔看见了。还不知道她跑了。」
「少废话，快点找吧。这种傻瓜毕竟少。」
蔡斌满脸的不耐烦，他扒拉着眼前的人堆。
总结的很不错，就是一个傻瓜。
我的新装扮很成功，当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没有发现我。
正如我们的命运，以后就是两条平行线。
二
公交车一摇一晃的，我有些晕车，可内心无比兴奋。
我摆脱了我那糟糕的命运。
汽车停在县城公交站，我在洗手间卸掉了浓厚的妆。
很久没有看到干净清爽的自己，不是面带蜡黄的肤色，透着少女的气息。
我转了一趟又一趟的车，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故乡。
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我迎着朝阳，推开了家里的门。
弟弟在房间里打游戏，房门没有关，透过门缝见到我，他揉了揉睡眼蒙眬的眼睛。
「不是周五才放学吗？现在怎么回来了。」
我和弟弟都上初三，在不同的班级。
爸妈直接给我报了住校。弟弟他们每天接送，我曾厚着脸皮，希望可以接送的时候带上我。
弟弟以电瓶车太小了，坐不下三个人拒绝了我。
「你应该好好学习。」
他转过头，翻了个白眼，满脸的不屑。「你发什么神经。」
妈妈皱起眉，「你怎么在家？」
我拿出早已想好的理由。
「我身体不舒服想回家休息。」
「哦。」她平淡的应了声。
爸妈一直都是这样。
小时候我生病了，都是自己硬抗。
他们告诉我，自己挺过去，身体会变得更好。我那时候年幼，信以为真，不舒服就自己窝在床上。
十岁那年高烧严重，若不是外婆正巧来看望我，我已经被烧死了，四十多度的高温，浑身抽搐。
爸妈只是看了眼。「她命硬，死不了的。」
还是外婆心疼，拿了自己的棺材本带我去了医院。
后来弟弟划破了手指，爸妈着急的带他去医院。
我知道了，人各有命，我是贱命。
我转身回了自己憋屈的小房间，我要规划我的未来。
我的成绩并不好，特别是过了这么多年，我是一点都不记得书本的内容。
成绩是首要任务，等我读大学的时候可以开启短视频 ，正好可以抢占先机。
短视频博主的收入很多。
大致勾勒未来，我有些疲倦，一整晚未曾睡觉。
我躺在只能蜷缩身体的小床上。
楼下噼里啪啦的是奶奶的声音。
三
奶奶嗓门大，脾气差，不是跟东家吵就是和西家闹。
她一生最骄傲的事情是生了三个儿子，没有闺女。
妈妈一进门没多久就有了我，会看胎的都说十有八九是个闺女。
奶奶未曾给个好脸色，怀孕的妈妈还要干活。
我出生那天，抱有一丝侥幸，奶奶带了几颗鸡蛋去看我。
一听说是个闺女，她拔腿就走。
妈妈把对奶奶的怨恨有部分转移到了我身上。
第二年妈妈不顾还未恢复的身体，又怀上了。生下来是个带把的，她这回扬眉吐气了。
爸爸向来不管家中的事儿，他是个男人，心思哪能用到家庭琐事中。
以前的我很怕看到奶奶，奶奶来了。免不得跟妈妈吵架。
她走后，妈妈都把怒气发泄到我身上。
我改变策略了。我以前只会明哲保身。装聋作哑的看着两人的婆媳大战。
如今我想继续念书免不了还要跟妈妈打好关系。人心都是肉长得。
重生后的我脑瓜子灵光了不少。
对于这件事情，我有印象，妈妈不止一次碎碎念。
奶奶破口大骂「王桂花，快点把老娘的金戒指拿出来。敢偷我的东西，你活腻了。」
「凭什么说是我偷的。」妈妈不甘示弱，插着腰，唾沫横飞。
「你别不承认，当年你坐月子的时候。偷吃了我辛辛苦苦种的南瓜，还是十二个。你有前科的。」
妈妈被气的发抖，像风中乱颤的小苗。
爸爸推门进来了，面对婆媳大战，他皱了皱眉。
「小点声，让别人听到了笑话。」
「哎哟，我命苦啊。」奶奶倒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快点给妈道歉。」爸爸不悦的推了推满脸倔强的妈妈。
妈妈努力控制不让泪水流出眼眶，憋的眼角红红的。
「奶奶。你的戒指我见过在哪。」
一出声所有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丝毫不怯，打开了电视柜下面的小盒子。
金灿灿的戒指赫然在里面。
奶奶的眼泪，哀嚎戛然而止。眼泪收放自如。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准备往外走去。
「许是我记错了吧。」
「奶，你得跟我妈道歉。」
我义无反顾的拦在她面前。
妈妈的泪水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你个赔钱货。滚一边去。」
「不准说我女儿。」妈妈扑上去狠狠掐了奶奶几把。
我知道她是借题发挥，这些年奶奶给妈妈吃了不少苦头。
「行了行了。」爸爸出来打圆场。「妈就算有错，她也是我妈，你让着她点。」
在和稀泥中，妈妈和奶奶心中都憋了股气。
四
妈妈对我态度好了不少，在她眼里我能护着她。会来事，比之前强不少。
第二天早上送弟弟的时候，不顾弟弟满脸的不情愿，她带上了我。
我就读的破旧的教学楼，承载着我梦想起航的地方。
面对满教室陌生又熟悉的脸，我早已不记得自己坐哪儿了。
「你傻愣着干嘛？」身后有人推了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