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世活的璀璨耀眼,受尽陛下宠爱,居万人之上。
却不知,自始至终我仅仅只是陛下掌中一颗镶满珠宝和金银的棋子。
靠着家族的荣耀,我十七岁入宫选秀,被太后选中。
后又因名动京城的美貌被登基不久的陛下一眼看中,自此羡煞旁人的泼天富贵和独一份的宠爱再也没有断过。
不仅是宫中,哪怕是京城之外,谁人不知俪贵妃盛宠?
我想要的,只需要一个眼神,陛下便可以让它在第二日出现在我宫里。
即便是京城养不活的绿梅陛下也要它盛开在宫中,只因我一句喜欢。
而我若是生病了,那么整个太医院都要守在凤仪宫的宫门口,陛下更是彻夜不离的陪在我的身边,直到我痊愈。
皇帝的结发妻子皇后都未曾有这种待遇,只有我一人拥有。
甚至曾有朝廷重臣进言说陛下太过于宠我,说我是红颜祸水,而他的下场便是被我的父兄弹劾后被贬。
整个宫中只要是我看中的,任何人都不敢碰也不能碰。
宫中那位皇后不过是一个虚名,一病三年,空有头衔,众人已然默认陛下的心里我才是真正的皇后。
众人都等着皇后病死,然后我去顺理成章的继位,以至于我学士府的门年年被人踏,踏的都矮了三寸。
父兄广泛结交,势力一日比一日庞大,而我在宫中也成为了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地位,成为陛下身边不可或缺的人,再也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
可这如梦如幻的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变了。
皇后死的那天,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居然是我们学士府光明的终点,我们全家重重的摔下来了。
我父兄被问斩,整个学士府的人和与学士府勾结的全部流放。
至于我,自然没有成为皇后。
跪在乾坤宫殿前,我眼睁睁看着陛下牵着往日最不起眼的水美人走出来,亲耳听见他用不同往日温柔的冷漠语气贬我入冷宫。
我甚至没有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就被他命令打了二十大板,然后不留情的丢到了冷宫。
一直到我被冷宫那群疯了的嫔妃折磨的快死了,他都没有来看我一眼,最后见我的人还是那位水美人。
她穿着属于皇后的华贵服饰,轻步走到我的面前,堪称步步生莲,她高傲的抬着下巴,身上的金首饰刺耳的作响,秀丽的脸上带着一抹轻蔑的笑。
那一瞬间,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我是棋子,是她人的嫁衣,是一个完美的挡箭牌。
陛下,你是什么时候不爱我的?
往昔你一天不见我都会思疾如狂的在下朝后赶来,然后紧紧的抱着我;往昔你见我手指被划破都会皱起好看的眉头,然后亲吻我的手;往昔你知晓我怕黑,从来不让我一个人睡觉,哪怕被内官说教也要陪着我。
我不知,我真的不知…
是什么时候变得,又是什么时候给我的爱都是假的?
我不知为何会如此,更不知父兄为何会丧命九泉,他们一直以来效忠于陛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还是说…
一开始我得到的就不是真的?
我悲痛欲绝的死在了冷宫,尸体都没有人收拾,陛下派人牵来了两只猎狗,把我的尸体吃的一干二净,把我的尸骨随意的丢在了冷宫,成了那群疯嫔妃的玩物。
至死,我仍相信陛下会回头,结果只是我黄粱一梦。
最后冷宫的风终将吹散了我的魂魄。
…
也许是老天不想我死的不明不白,让我又重新活了过来。
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而且是没有被打入冷宫的时候?!
一开始我不相信,以为这是自己做的梦,或者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孤魂野鬼了。
可没想到经过几番验证,居然是真的!
“我活了…我活过来了?”
我不可思议的捧着自己的脸,喜极而泣,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大哭起来。
大宫女青书在这时走了进来,瞧我在哭,笑呵呵的说道:“哎呦喂,咱们贵妃娘娘今儿个可是大册封的,这是一个人儿喜极而泣呢?”
册封?
封贵妃?
我脑子一阵白光闪过,想到了陛下便是在封我为俪贵妃之后顺势抬高了学士府的地位,让学士府成为人人嫉恨的眼中钉。
跟在她身后的荣叶端着一套精美的首饰,脸上也是笑容:“娘娘快来梳妆一下吧,待会可别哭花了脸被陛下笑话。”
“瞧你说的!”青书嗲怪了她一句,接着走到了我的身后,“娘娘待会儿见陛下想梳什么样的发髻?”
我紧抿着唇,侧目看向她们。
青书和荣叶两人都是我所信任的,是我从府里带进宫的丫鬟,可是当我落魄时,却只有青书一人愿意跟着我去冷宫。
而当时贵为皇后的水鸢烨知道后直接处死了青书,她不允许任何人陪着我,便是要我独自一人在冷宫含恨而死。
如今,我活了。
不,准确来说,我死在了过去和未来,以前的我以及现在的我是活着的。
既如此,我便不能重蹈覆辙。
铜镜里的我眼神渐渐变得坚定,紧攥着的手背上露出清晰可见的静脉,那曾是冷宫疯女人们用来挑断的乐趣。
是陛下把我送去的地狱。
正想着,门外进来一人,他长身如玉,乌发衬托的脸如美玉。
那人不管是多少次出现在我的眼前,都能让我心头猛然一震。
他走到我的面前,一双深邃的眼睛动情又温柔的望着我。
“绕君,你终于成了朕独一无二的爱妃。”
眼前之人,已非昨日爱人。
他是杀死我的元凶,更是害我坠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人。
“朕来为你梳妆。”他抬手接过青书手上的牛角梳,满眼怜爱,“你要是觉得朕力道重了,便告诉朕。”
牛角梳落下,力度极轻的顺通我的头发,一遍一遍耐心至极。
我望着铜镜里那般认真的他,那温柔似水的眼神,仿佛在对待自己的珍宝,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我。
我不禁描摹着这张脸的轮廓,脑海里回想起刚入宫那会儿他为了见我,夜里从养心殿偷偷跑出来。
那时正是寒冬,大雪飞扬。
我成功入选,和另一位秀女一起住在那偏远的落雪院。
本以为自己被安排在这偏远的破地方是无缘得宠了,谁知年轻的陛下居然半夜瞒着贴身侍卫也要跑来问我的闺名。
他那时脸上带着红晕,气喘吁吁的站在雪地里,眼底一抹羞涩:“母后匆匆选了你,连你的名字朕都来不及问,你…可否告知朕?”
我惊讶之余更多是欢喜,便和陛下有了第一次的见面。
可如今我才想起来,落雪院的另一位秀女正是水鸢烨。
也是如今,我才恍惚间记起,他那晚身上的大氅没有落雪,分明是在隔壁水鸢烨的屋里待过一阵子才来敲我的门的。
不过我那年也才十七的年纪,哪里想的如今日这般透彻?
陷入了年少情窦初开的陷阱,傻傻的以为自己是陛下一眼相中的人,更天真的幻想自己和陛下白头偕老。
傻,实在是傻。
上苍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定不会再傻傻的做那出头鸟去为水鸢烨招揽一切灾难。
我抬眸看向铜镜里的陛下,笑着说:“陛下只册封臣妾一人未免显得过于娇纵臣妾了,不如再把为陛下开枝散叶的安昭仪、清昭媛也一并册封了吧,她们劳苦功高,与臣妾同样伺候了陛下多年,臣妾未曾有子嗣可不能压在她们上头。”
陛下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消失了一瞬,转而又恢复如常。
“朕只想宠你一人。”
若是以前,他这样说,我能欢喜的一夜睡不着觉。
而现在,不一样了。
“陛下。”
我起身面朝向他,主动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里。
“臣妾知道陛下爱臣妾,但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后宫中…应当雨露均沾。”这句话刚说出口便引来了陛下眼底一抹暗色,我心中明了,垂眸半笑,指腹轻轻点在了他的胸口,“但心里只能搁着臣妾一人。”
他最是多疑,再瞧见我仍旧是平日那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后才放下心。
“好,既如此,朕听你的。”
他将我的手紧紧握着,炽热的温度灼的我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