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带我改嫁后又生了一个弟弟。
因弟弟一句不喜欢我的狗。
妈妈便把它杀了剥皮吃肉。
她嫌弃地看着我。
“哭哭哭,就只会哭,只要你弟开心,就算打死你也使得。”
后来,我有了出息,妈妈又哭哭啼啼地找上我。
“招娣啊,我可是你的亲妈,你得给我养老。”
妈妈牵着弟弟在街上看到我的时候,我正窘迫地捡起沾满了胶水的鞋跟。
全世界仿佛一瞬间静了下来,弟弟兴奋的声音显的如此清晰。
“妈妈,快看啊,姐姐走路的时候一高一低,像个瘸子。”
我脸涨的通红,无措地看着弟弟。
我这个年纪已经懂得了羞耻心,路人的眼光像针一样刺在我身上。
妈妈脸阴沉的可怕,而弟弟,则是一脸幸灾乐祸。
有看不下去的邻居大婶忍不住多了两嘴。
“桂芳啊,我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招娣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你看看她脚上那双鞋破成什么样了?”
小地方就是这样,一有点什么事大家都知道。
继父是个要脸面的人,身为他妻子的我妈,自然不会在大街上下街坊邻居的面子。
她只会给我难堪。
这种难堪是隐秘的,无声的,渗透在我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脸色平静,将过错全推到我身上。
“这个年纪的小孩最是好动,她一天就能磨烂一双鞋子,我有什么办法?”
扔下这句话,她便把呆愣在原地的我提溜回了家。
“放学了你不回来做饭你在街上瞎溜达什么,啊?”
“你是不是故意的,这鞋穿了这么久,什么时候不坏偏偏在人最多的大街上坏?你就跟你那个早死的爸一样,一样有心机!我真是不知道做了什么孽,生下你这个讨债鬼。”
每说一句话,妈妈便用手一下又一下的往我身上拧,她掐在我的腰上、大手臂上,专挑那种隐秘又肉多的地方。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哭出声,要是被邻居们听到了,又得挨好几天的饿。
似乎是掐累了,妈妈喘息着停了下来。
“妈,姐姐是不是嫉妒你给我买了新鞋啊,所以才会故意在大街上那样。”
听了弟弟天真无邪的话,妈妈怒气又涌了上来。
她一把扯住我的头发,我猝不及防之下痛呼出声。
“我叫你惦记着不属于你的东西!”
那个时候洗脸是要将水倒在铁盆里的,妈妈说完这句话,便死死的把我的脑袋往盆里按。
我的嘴巴和鼻子瞬间被灌入冰冷的水,手用力地按在盆上想要浮上来。
可妈妈啊,她牢牢地钳制住了我,我的头发被她揪的生疼。
生理上的泪水顺着盆里的水被我咽下,苦,好苦。
她到底只是想给我个教训,没想真要了我的命。
“你要记住了,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弟弟的,你以后嫁人了彩礼也是你弟弟的,别以为你读了几年书翅膀就能变硬,你现在的生活不知道过的有多好,要按照以前,哪还有你的书读!”
我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恐惧牢牢抓住了我,我根本不敢看他们的脸,只瑟缩着拼命点头。
可就是我的懦弱,才让他们更加得寸进尺。
这天放学回家,妈妈久违地给了我一个笑脸。
她已经没有那么年轻,脸上也泛起了皱,可我却觉得妈妈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
“你今晚有口福喽,能吃几口肉。”
我的心颤了颤,心口裂开的密密麻麻的缝隙中又钻出丝丝甜意来。
我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啊!
哪怕她偏爱弟弟,可心底也是爱我的。
瞧,这不是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我尽量控制住心底的一点雀跃,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卷子,想要得到她的夸奖。
可妈妈愤怒地打掉了我的卷子,像只怒气冲冲的母狮。
“给你一个好脸色你还敢蹬鼻子上眼了?你想证明些什么?证明你比你弟弟出众吗?”
“我告诉你,向招娣,你永远都比不上你的弟弟,你也不配和他比!”
我茫然地看着妈妈,心口的缝隙又大了一些。
哦,原来不是记得我的生日啊。
这时,我听到了后院传来的呜咽声,夹杂在弟弟欢快的大笑中,显的如此格格不入。
我眼皮子狠狠一跳,手脚冰凉一片,想起了刚进门时妈妈说的那句话。
肉,吃肉……
我踉跄着跑到后院,看到了肝胆俱裂的一幕。
守护着我成长、陪伴了我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大黄就这样倒在血泊之下,倒在了继父和弟弟的棍棒之下。
大黄看到我,脑袋朝我看来,嘴里传来低低的呼唤。
漆黑的眼珠里,蒙上了一层雾。
“你弟弟不喜欢这个畜生,养了它这么多年,真是养不熟,看到我们就叫唤,你弟弟说得对,这种畜生就应该杀了吃肉。”
妈妈的话传到我耳边,我头一次生起了反抗的念头。
这种暴戾的情绪盈满我的大脑,我恨恨地看向弟弟,大吼着撞向他的肚子。
说来可笑,弟弟比我小两岁,我却和他一般高。
弟弟被我撞翻在地,我像只愤怒的小兽,在他身上撕咬,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和大黄的点滴。
看到我总是高高扬起的尾巴。
我哭泣时舔舐我的温热舌头。
它是如此全心全意地信任我,把我当作唯一的主人。
我下了狠劲,嘴里传来铁锈般的血腥味,弟弟在我身下嗷嗷叫唤。
继父回过神来,愤怒地一脚将我侧翻在地,粗大的棍棒像曾经落到大黄身上般落在我身上。
大黄用尽它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要咬我的继父,想要保护我。
纯洁的大黄怎会懂人的恶?
它就这样流失掉了最后的生命,被我继父一棍子彻底打死。
我双眼无神地跌坐在地上,侧腰和背部传来的疼痛不及心底的万分之一。
妈妈放着弟弟掉落在地的小棍不捡,她夺过继父手上的棍棒,尖叫着冲向我。
“反了,简直反了天了。就为了一个畜生,你要这样对你弟弟?”
“你现在敢为了一条狗对你弟弟下手,之后我还敢指望着你扶持你的弟弟?”
“我干脆现在就打死你好了!”
待打的我皮开肉绽后,继父才淡淡地说了句行了。
那天晚上,我就蜷缩在后院,看他们对大黄剥皮拆骨。
我的大黄,就连尸骨都没留下。
我不想在这个家呆下去了。
妈妈是我的亲妈,弟弟也和我有着一半的血缘。
可这不是我的家。
我又能去哪里呢?
我已经没有爸爸了,现在也没有了妈妈。
我又有哪里可去?
月光落在我瘦小的身上,我紧紧抱住自己,眼角又噙满了泪。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大黄的身影,它充满灵气的眼睛是那么眷恋和不舍。
它最后看了我一眼,朝一个方向奔去。
那是我爷爷的方向。
其实我记不清爷爷家的路了,我也早就不记得爷爷的模样。
小时候爷爷还接过我去村里两回,可妈妈生了弟弟后,爷爷就没再来过了。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最后的一条路。
天刚蒙蒙亮,我换了一身最新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奔向未知的方向。
可能有大黄在天上庇护我,我竟万分顺利地到达了爷爷所在的村庄。
村口一个大爷正扛着一把锄头往回走,看到我的时候他吓的锄头都掉到了地上。
“阳阳?”
我乖乖地回答:“爷爷,您认错人了,我叫向招娣。”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大爷看起来如此悲伤和难过。
他似乎腿脚不好,跛着到我身边。
“你妈是王桂芳?”
我点点头,心里仿佛明白些什么。
他叹息了一声,大掌抚上我的脑袋。
“我是爷爷啊。”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只低着头不说话。
爷爷也没问我怎么到了这里,他一手扛着锄头,一手牵着我,一大一小就这样慢慢走回了家。
相比于村里其他人的红砖绿瓦,爷爷黄土砌成的房子显的摇摇欲坠。
可在我心中,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们已经十年没见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样认出我的。
他端着一碗糖水递给我,让我喝。
我大口大口地喝着,不知道爷爷放了多少勺的糖,甜,真甜。
爷爷似乎去了邻家一趟,回来手里捏着两颗蛋。
圆滚滚的蛋上还粘着一根鸡毛,我好奇地盯着看。
爷爷似乎想要去做饭,我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大喊着说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