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死一生护元景澈登上帝位。
他却嫌弃我并非完璧,将后位给了他青梅竹马的白月光。
我为他小产,他为了讨皇后欢心,笑着摔死我视如孩儿的小猫。
王府旧人助我逃出牢笼,他不快,令人砍下他们的头颅。
他说:「云雪,你到死别想离开我。」
我以最恶毒的诅咒立誓,愿意用我的生命换他下地狱。
上天却迟迟对他未有惩罚。
我不知的是——
神明未归,诅咒如何生效。
而我,就是神明。
在除夕阖宫宴上,我成了众矢之的。
宫宴办得极尽奢华。
皇后更是亲自将琉璃珠钗分发到各位妃子手上。
这是前些年外邦的朝贡,元景澈一股脑全赏给了皇后,皇后爱惜得一次都未戴过。
目光流转中,皇后巧笑言兮。
我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众妃子恭维着皇后,嘲讽的眼神又投向我这头来。
我无声地垂下眼帘。
手中的珠钗精巧别致。
琉璃本就是天价,月色照耀下,映出五彩斑斓的光辉来。
的确只有皇后可配享用。
我自嘲地合手虚握住珠钗。
下一瞬,珠钗在我手中崩溃瓦解,珍珠琉璃散落一地。
「哒哒」的声响令宫宴顷刻间寂静无声。
所有人纷纷转头看我。
我茫然地看着有颗珍珠滚到元景澈脚下。
他满是怒意地与我相望。
阴霾密布的脸仿如从前在战场上打了败仗的他。
身边的太监立刻尖叫起来,「云妃娘娘,这可是御赐之物。」
毁坏御赐之物,是要砍头诛九族的。
我愣愣地跪伏在地。
皇后躲在元景澈身后垂泣。
秀嫔「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要求即刻处死我。
我认得她,她平日以皇后马首是瞻。
元景澈重新坐回榻上,捏着鼻梁,半是恩赦道,「云妃也只是不小心,皇后——」
「陛下,求陛下饶恕云妃妹妹。」皇后满脸泪状似无意地打断他的话,「想来,她只是对臣妾有意见,对陛下并无任何不敬之意,毕竟这个位置……」
「闭嘴。」元景澈沉吟。
皇后即刻收声。
可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陪着元景澈从不受宠的皇子一路爬上来的。
军营中的苦难,沙场上的厮杀。
哪一次他最落魄的时候,不是我在他身边。
元景澈的帝王位是拿着军功一步一步登上的。
从来可同甘,不能共苦。
原本,皇后之位是属于我的。
我是元景澈的糟糠之妻。
元景澈是在战场上捡到我的。
我晕倒在附近仅有的一条溪流里。
醒来后,他便出现在我眼前。
浓眉大眼,挺拔的身姿。
真好看啊。
他告诉我,这条小溪里的水是由远处的雪山上的冰雪融化而成。
透骨寒凉,寻常人都不能贴身。
何况是我这样的身子。
没错,我体弱多病。
醒来后竟将从前的记忆忘得七七八八。
我只记得我一个人住在山上,随身有块会发出七彩斓光的异石。
可是询问之下,元景澈茫然地告诉我,他从未见过。
或许,是我记错了。
那时候战事收紧,元景澈经常受伤归来。
我每日都会守在他床前。
很奇妙的是,只要我的掌心拂过伤处,不下一刻,肌肤便会自动愈合。
我害怕军营中的人认为我是异类,故而从未提起。
倒是元景澈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在战场上厮杀得更不要命。
直至有一回,元景澈被人抬着回来。
双目紧闭,血色全无,脉息微弱。
全身上下四五十处的伤口,由后背贯入胸前的利箭横在我眼前。
军医摇了摇头都说无药可医。
我记得我很伤心,屈退了所有人。
逼尽全身的力量聚在掌心处。
无数的咒语涌入我的脑中,我想要抓住,却又飘散而去。
顷刻间,灵光四散。
营帐中光亮乍起,狂风四起。
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我只知道,我在救元景澈。
若我不救他,他便会死。
只是灵力散尽后,我筋疲力尽倒地的那一刻,我看见元景澈满是虚弱地抬眸看我。
而身后,无数的将领蹲在门前探头。
我彻底晕死过去。
清醒之后,我被奉为军营中的在世华佗。
元景澈元说他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我同意了。
于是他即刻修书去上京说要求娶我。
一个山上来的乡野村妇。
皇帝并不重视他,未有多加言语,便应承了这门婚事。
我们在军营中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所有人都在祝福我们。
后来,我随元景澈上了战场。
刀剑无眼,可我却如有天生神力。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元景澈说我的肌肤像云一样白,又晕倒在雪上下的小溪旁,才唤我云雪。
我知道他在提醒我。
打仗是男人的事,我的职责便只有待在军营里为他疗伤。
于是,那座城池的军功便落在元景澈的头上。
后来我才知道,那座城池是数年来攻不下的顽石。
皇帝喜不自胜,急令元景澈回京嘉奖。
皇子得势,自然有人眼红。
途中设伏无数,元景澈被伤得几近没有呼吸。
我再一次耗尽灵力救他。
可这一次,代价是我肚中的孩子。
元景澈说,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深以为然,甚至还暗自憧憬着以后。
回到宫中才知道,皇帝早就病重。
京中的皇子斗得你死我活。
元景澈很快也加入这场内斗中。
我守在王府里,看着他房中被塞进越来越多的美眷。
她们或是大臣,或是将领的女儿。
我气急败坏地去质问元景澈。
他告诉我,一切都是缓兵之计,他从头到尾都未动过她们一根手指。
等尘埃落定,我会是他唯一的妻。
最后,他在黑暗中吻着我的额头,轻声问我,「云雪,你能帮我杀了大哥吗?」
大皇子是他最有竞争力的对手。
我是他的妻子,应当为他考虑。
我心软了。
当晚,我再次催动灵力。
灵力能救人,亦能杀人。
大皇子的死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然而元景澈并未满足。
拿不到兵部尚书的密函时,他让我假扮舞姬在酒宴上接近兵部尚书。
事情原本进行的很是顺利。
可是兵部尚书肥胖的身躯压在我身上,我催动不出灵力的那一刻。
我知道。
元景澈骗了我。
我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屈辱的泪水流到元景澈来接我回府时,止也止不住。
我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几日几夜。
元景澈便在门外跪了几日几夜。
他哭着求我原谅他,兵部尚书见我貌美,才动了歪心思。
我心软。
原谅了他。
元景澈登基前一日,阖府上下都在为我准备妆奁。
我没有娘家,王府上下就是我的娘家人,军营上下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她们为我织嫁衣,为我备凤冠。
更有甚者,大胆到说要再去闹一次我们的洞房。
可元景澈在酒宴上拦了所有人递来的酒盏。
于这一刻通报了我的死刑。
「云雪很好。」
「却非我独有。」
「我更中意阮娘。」
原本觥筹交错的宴席上,霎时间鸦雀无声。
元景澈话里话外都在嫌弃,我曾被人占有。
阮娘又是何人?
我颤抖地举着酒盏,眼泪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被塞进来的女眷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云雪,她比你更适合做皇后。」
元景澈忽然起身,将躲在屏风后的女子拉进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杜阮娘。
细长的眉,微微扬起的眼尾,精致小巧的鼻,巴掌大的脸上晕着两朵红云。
很美。
是与我不同的模样。
她是杜丞相的女儿。
和元景澈是青梅竹马。
我起身去捉他的手,企图将他们紧握的手分开。
可是元景澈略微一甩,便将我推倒在地。
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
那杯酒,一定有问题。
模糊的视线中,元景澈紧紧握着杜阮娘的手,一刻也不肯松。
他在害怕我会伤害他的心上人。
他在骗我。
我哑然失笑。
我的灵力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把可以杀人,又可以救人的双刃剑。
所有人都来扶我。
可我的意识还是逐渐化为虚无。
我是被铺天盖地的疼痛震醒的。
眼前的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杜阮娘瑟瑟躲在元景澈身后,悄声道,「好可怕啊景郎。」
元景澈拍了拍她,旋即又转头过来看我。
「破——」
随着道士一声大喝,我的灵根被她连根拔起。
四散的灵力仿若山野间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四肢百骸的疼痛如被毒蛇猛兽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