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那天,满怀愧疚。
可我头七那天,却看见公婆和老公一起把我爸和女儿赶出我的房子。
关上门后,我看见他们其乐融融,一边庆祝一边打电话给我老公的女朋友报喜。
我伤心欲绝,悔不当初,一阵剧痛袭来。
我重生了。
我重生在生下女儿柔柔后的第三天。
人民医院,我手上还夹着镇痛泵,病房里隔壁床的姐妹正在和她老公一起看新出的综艺,气氛融洽。
而我,正在等老公陈晓同从海南飞回来。
“囡囡,你醒了?”
病房的门从外面打开,我爸那熟悉又精神的声音把我从失神中拉了回来。我转过头,看着他花白的头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爸……”
我爸快步向我走过来,越过我女儿的小床,担心地看着我:“怎么了,囡囡?还是很疼吗?你妈在下面给你买水果。”
我妈?
对,我妈现在还活着。
上一世,在我生下柔柔的第八天,我妈妈在照顾我坐月子的时候,因为赶着回家给我做饭,被一辆飞驰而过的卡车撞了,还没有等到救护车来,就离开了人世。
一切都还来得及!我浑身颤抖,内心狂喜。
“囡囡……”我爸担忧地开口。
“爸,我没事,我就是刚刚做了个噩梦,吓到了。你和我妈吃饭了没?”
前世,我生孩子、坐月子都是我父母照顾我,陈晓同因为工作原因常年都在外地,婆婆公公因为要照顾老公哥哥的孩子也没有时间过来。
哪怕是我妈因为车祸去世,后事也是我爸一个人操办,因为担心我的身体亏损,我爸严令禁止我操心这些事,让我照顾好自己和女儿就可以了。
陈晓同说他们老家的习俗是女婿都不能做这些事,不然会影响他的财运,让我理解他。那时候的我真傻,我一心觉得他是为了这个家,所以我什么都可以理解。
现在想想,我真是顶级理解大师!真傻x!
而公公婆婆也因为觉得晦气并没有来家里吊唁,因为这个事,还说我女儿是灾星,从小到大一直都对她恶语相向。
可我后来才知道,哪里是什么习俗,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一家人重男轻女而已!
后来怀上二胎,婆婆又带我去看了好多赤脚大夫,炖了一堆中药,包括什么用小苏打清洗私处制造碱性环境等等办法,就是想要一举得男。
那时候陈晓同说是因为我们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如果再来个男孩儿就是儿女双全,凑成了一个“好”字,是老人殷切的祝福,我们应该孝顺一点。
尽管觉得荒唐羞辱,也知道孩子的性别并不取决于这些外界因素,但是为了避免冲突和抱着一丝侥幸,也为了不给老公心里留下疙瘩,我都一一照做了。
怀二胎期间,公公婆婆也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了,因为家里房间不够,他们就把柔柔送到了我爸那儿,还美其名曰可以陪伴我爸那个孤寡老人。
可是在我由于保胎住进医院的时候,我女儿发烧,我爸半夜给陈晓同打电话,让他送他们去医院,却被他直接挂了电话!
第二天我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才知道,而陈晓同却说迷迷糊糊以为是骚扰电话才挂的,前世的我,就那么蠢,居然就一次又一次信了这个渣男拙劣的谎言!
而前世,我爸也是因为半夜自己独自抱着柔柔,在路边等了半个小时的车,落下病根,身体开始越来越差,后来的日子一直都在走下坡路。
为了不让我担心,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如果不是我死后灵魂能够到处走动,疲于生存的我,根本不会注意背后默默为我做了那么多事的父亲。
而做了这么多,甚至把养老金全部拿给我让我们换房的父亲,却因为那套房子上写的是我和陈晓同的名字,在我死后,被赶出了那个家。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在公公婆婆要求我怀孕了之后才能过门的时候;
在公公婆婆丝毫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希望我能出钱却不愿意加上我名字的时候;
在我孕期闻到婆婆炖的鱼汤吐得昏天黑地,结果第二天依旧是鱼汤,我不愿意喝,陈晓同却一直说我不尊重他父母的时候;
在我想接女儿回来过年,他们一家人说家里住不下,连吃饭都不愿意喊我女儿和我爸,让我爸和我女儿两个人在那边房子里过年的时候;
在我产后抑郁在卫生间自残,抱着马桶哭得昏天黑地,嘴里喊着让我过世的妈妈带我走,被陈晓同看到了,嘲笑地说“现在怎么还哭上了呢?你不是很牛x的吗?”的时候;
在看到外地工作的陈晓同发朋友圈说“终于休假了”,却没有回到我们的城市,我问同行女生是谁,他解释说是女同事的时候。
在那么多时候,我明明早该知道的,可是前世的我却只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那时候的我,甚至也觉得陈晓同和公公婆婆说得对,是我不够懂事不够体贴,所以自己老公宁愿跟同事们团建,都不愿意回家。
呵呵,我现在终于看明白了,这不就是pua吗?这不就是一家人联合起来吃绝户吗?
出轨了还有父母替他遮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一世,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家人。我爸我妈和我的女儿柔柔,我都要好好保护。
这个婚,我一定要离!
但我绝不打无准备的仗。
“你在干嘛呢?一直看手机。”
我貌似无意地开口问坐在病床旁的陈晓同,他从海南回来之后就来了医院,说担心我的身体,谢谢我给他生了一个千金宝贝。
前世,我听到这里还十分感动。
心疼他路途奔波还没有回家休息,第一时间就赶来医院陪我。
现在擦掉蒙住眼睛的猪油之后,我才发现,他来到医院也只是坐在旁边,什么也不干,饭都要我爸给他端到手里。
而他一直盯着手机,甚至没有去婴儿床那边多看几眼柔柔。
上一世我以为他是工作太忙,现在才知道,他不过是在陪他的女朋友。
对,我老公谈恋爱了,只不过女朋友不是我。
当然,也不可能是工作。
谁家好人对着屏幕发情傻笑啊。
谁家好人在处理工作的时候嘴角还能隐隐上扬,整张脸笑得跟菊花似的,透露出油腻又坑坑洼洼的痘印,丑陋得不忍直视。
我坐在病床上看着这张向日葵花蕊似的脸,百思不得其解。
我当时到底是看上了这个男人什么?我上辈子到底是瞎成了什么狗样子?
听到我声音的陈晓同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调整出和煦又关怀备至的表情回答。
“老婆,刚在忙工作呢,现在忙完了。”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老公在呢,老公抱抱。”
说着他就想靠过来,我伸出手及时制止了。
yue!
你怎么没转行当演员呢!你比某云海都让人生理不适!当个工程师真是委屈你了!
我内心狂吐,面上不显,依旧是一副幸福知足的模样:“没什么,我就叫叫你,你要不要看看女儿,护士们都说她长得好看。”
“是啊,老婆,柔柔长得真像你,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
这话说得没错。
幸好我女儿长得像我,要是像你我非得哭个三天三夜!
夜深。
病房外渐渐响起虫鸣,我透过窗户往外看。
今天的月色真好啊,我还以为我再也看不到月亮了。
我也快拥有属于我的新的人生了。
而身边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在陈晓同的呼噜声响起十分钟后,我轻轻叫了几声他的名字。
没有反应。
很好,睡得像死猪一样。
我动作幅度很小、小心翼翼地拿过他的手机,划开解锁,输入密码。
讽刺的是,他的解锁密码依旧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手机里看起来一切正常,微信置顶是我,聊天对话框也都是工作群或者足球游戏群,没有任何异样。
我点开设置里的切换账号。
果然,他有小号。
切换小号。
这真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往下一列全是各种各样不重样的女头。
玩儿挺花啊,哥们儿。
置顶的备注是“乖乖”,最后一条消息是:“晚安,乖乖,我爱你。”
结婚三年,我只有在第一年的时候听到过陈晓同对我说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