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医院的体检报告，女朋友的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
KTV里，她正坐在男闺蜜腿上，和她的好兄弟们一起嘴对嘴传纸巾。
她看见我时，下意识的皱起眉毛，眼底藏不住淡淡的厌烦。
“吴瀚，我不是都说了十二点前回去，你找过来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给我留点自己的空间啊，天天这样谁受的了你。”刘安然动都没动，在张星腿上冲我冷嘲热讽。
她的朋友们用嘲弄的表情看着我，他们都在等着我像往常那样赔笑，低三下四地求着谢安然回去。
我冲她露出了不算好看的笑容，说：“那你少喝点，需要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你们玩的开心。”
刘安然有些意外，毕竟我从前都会痛斥她和张星的关系过于亲密，然后又哭着求她和我一起回去。
她总是觉得我这样让她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但我每次看见她有要离开我的迹象，就遏制不住的焦虑不安，总是会把事情搅得更糟。
这次我给她留足了面子，希望她能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然而她没有。
一整晚，我都在客厅等着她回来，我追完了排行榜第一的电视剧，抬起头时是第二天的早晨。
我的手机没收到一条消息。
我洗了把脸，去了公司，在总监担忧的眼神中冲他笑了笑。
他说：“今天没什么活，你回去整理一下心情吧，劳逸结合才能提高工作效率。”
就连没什么交集的总监都可以看出我的糟糕状况，而我五年的女朋友却永远看不到我的痛苦。
我不是没想过分手，但每次我要提出分手时，总是会在她身上看到我曾经深深爱过的人，我会想起当时说要守护她一辈子的誓言，我总是很难做到把她和那个我爱过的人割裂。
我的兄弟说，我干脆就直接想干什么干什么，直到她伤透我的心，我就会自己断开这个有害的关系。
而那个断开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我发：“我们分手吧。”
微信消息里是红色的感叹号，这是她表达自己不满的方式。
我可以猜到她为什么生气，应该是我没有在十二点问她需不需要我，没有给她发一晚上的消息，没有着急忙慌地给她打无数个电话。
她现在还是如此任性。
上一次她拉黑我，是因为我没有在开会的时候秒回她的消息。
“你之前明明什么时候都会秒回我的！”她生气地控诉我的罪行，试图从所谓的我变了，找出我不爱她的证据。
在我不断的保证和解释后，她会抱着我的腰，说：“我生气是因为我爱你，我很看重你，我不希望我们的感情慢慢变得像没有激情的大人那样。”
她天真烂漫地说着。
是啊，我已经是没有激情的大人了。
自从毕业，我就为了和她结婚一直努力着，我昏天黑地地加班，和领导一起参加应酬喝到胃出血，甚至在初入职场时一天打两份工，用尽我的一切精力换取钱。
而她则瘫在沙发上，说：“宝宝，我不想努力了，要不你养我吧。”
她的努力指的是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在招聘app上给一家家公司投简历。
我那时刚加完班回家，浑身疲惫，只想躺下睡觉。
但桌上堆着吃剩的外卖垃圾，屋里到处是她的衣服和乱七八糟的物件，我知道如果我不收拾，她是绝不会动手的。
我揉揉抽痛的太阳穴，说：“宝宝，等我涨工资我一定让你享福，现在咱们先一起努力，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适合的工作的。”
她啧了一声，说：“就会给我画饼。”
“没有的宝宝，我现在压力也很大。”
“你是说和我在一起拖累你了吗？好啊，那我们分手好了。”
她总是将分手当作我们交流的最后通牒。
因为她知道这对我有效。
经过一次次的交流，她最后还是一直呆在家里靠我养她，直到现在。
或许我的激情早就在两点一线的奔波中消磨殆尽了，而她的激情还因我存在。
我当时想说，这世界上最不配说我变了的人就是你了，但我舍不得。
哪怕现在，我也有点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或许是因为诋毁我爱过的人，总有一种在诋毁我自己的感觉。
回家后，我做了一个漫长而模糊的梦，梦里是我关于刘安然的回忆。
我和她是在学校的义卖会上认识的，当时她还留着微卷的长发，喜欢穿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
她指着我最喜欢的小说的上册问：“同学，这本书你还有下册吗？”
我们因此加了联系方式，逐渐熟识。
她喜欢收集各种纸袋，愿意为了一个城市限定的纸袋坐几个小时的硬座。她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高高举着纸袋向我分享她的喜悦。
她眼睛亮亮的，盯着我说：“我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不知不觉，我也开始帮她留意那些在我看来都一样的纸袋。
她也喜欢写诗，“诗是我灵魂的歌。”她这样说。
我就这样一点点走近她，或者说，是她一点点走向我。
直到初雪飞舞的那天，她捂着我冻的通红的耳朵，轻轻说：“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很细，就像雪落到地上一样轻飘飘的，但是我听得很清楚。
“我也喜欢你。”我咧开嘴笑着说。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梦突然在这里结束了。
她那时是很爱我，也很招人爱的小姑娘。
她曾做给我的小玩偶，现在还在我的床头摆着，但已经被我们遗忘了很久，上面附满了灰尘，就像我们曾拥有过的幸福。
她随身携带的手账本里，也很久没有给我写的情诗了。
回忆起来，我也不知道是从那个节点开始，我们仿佛不需要小说中的重重阻碍和矛盾，就轻而易举改变了模样。
而我察觉到是在某个下午，从图书馆回寝的我偶遇了她。
她正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说说笑笑，是我很久没见过的开怀。
见到我，她说：“这是张星，我的小学弟，在我的课题研究中帮了我很多。”
我在那时就有了危机感，毕竟她和我在一起后，就很自觉的拒绝所有男性的靠近，客气疏离地保持着同学的关系。
可张星是她的例外。
于是回家之后，我对她说：“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你能不能和他保持点距离。”
她第一次在交友方面和我生气了，她说：“不过是普通朋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
我刚想再说什么，就被她说的：“能不能给彼此点个人空间啊。”打断了。
于是我只好忍气吞声，在她开心地提起张星的时候随口附和着。
她分给我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提起张星的次数越来越多，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像是她的闺蜜，而张星是她的男友。
在她因为要和张星去听讲座，取消了两天前和我约好的晚餐时，我忍不下去了。
“天天张星张星的，到底他是你男朋友还是我是你男朋友？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心思吗，你这么上赶着找别人，是我满足不了你吗？”
我以为她会和我大吵一架，但当我抬头，我却发现她双眼通红，默默看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大声说话，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非常难过。
“你这么不信任我，那分手好了。”
她抽噎着说。
我慌了。
或许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搜罗来了新出的一整套联动纸袋，想要向她道歉。
“我早就不喜欢这些。”她轻飘飘瞥了一眼，皱着眉头说。
这件事，以我送了一条她最近喜欢的项链结束。
她可能是知道了我对张星颇有怨言，收敛了很多，起码她会更多的和我待在一起，我也再没有从她口中听到过张星的名字。
大学生活结束后，我提议一起合租，她答应了。
我以为我们一起同居后，她就不会和张星有什么交集了，他们会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忘于江湖。
直到我偶然间看到张星给她发的消息：“看完了，我觉得不如《白凤回凰》。”
我翻了他们的聊天记录，原来他们一直都在联系，但只是聊着书和日常，没有一些过度的对话。
我觉得有些安心，但也没想到他们的情谊是如此深厚，根本无法被距离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