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河村致力评为进步村落。
可惜实在偏远又落后。
村里突然出了一个大学生,县上奖励了15万。
村长没文化的脑袋一下想出了一个赚钱的“好办法”。
生孩子呗,生得多了大学生自然就多了。
人也有了,钱也赚了,进步村落的名称那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找不到女人生怎么办?
拐卖呗,一个有文化的女人卖到临河村才3000块!
我从病房醒来时身边除了医生还站了几名警察。
其中一个左脸上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李女士,你现在能说话吗?”
我有些惊恐,嘴巴张开发出“啊啊”的毫无意义的叫声。
“看来她还没有恢复,你们追查案子也不能这么折腾病人啊。”
旁边的医生皱起眉头为我打抱不平。
“好吧,那我们下午再来。”
几位警察不好意思地笑道:“李女士,你好好休息。”
那个带着疤痕的警察也欲转身离开,
我的目光却执着的追随着他。
“别、走——”
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像是被铁片割过一样涌起一股血腥味。
大量的记忆瞬间涌入我的脑海中,我一下想起来了晕倒前的最后一幕。
四周围满了人群,各个打量着我。
“报、报······”
我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在地上拿手指写字。
——报警,山上有人贩子。
“她在写啥啊?”
“好像是报告,山上有···呃,有老虎?”
“啊,那有老虎应该报警啊!”
我的意识昏沉,再也没力气去纠正这些错误,听到报警二字后才放心晕了过去。
我复读了三年才考上A大美术系。
我的同学都比我小,每当我遇见需要填写出生年月的表格,我就会等所有同学都填完才去写自己的信息。
学美术最重要的是天赋,而我只能靠努力。
在我们系里有一个人人都夸赞的同学,名字叫秦兆。
秦兆皮肤黝黑,是从山里出来的孩子。
据说他们村就出了几个大学生,他是其中之一,也是同龄人里的唯一。
学美术是最费钱的。
他们一家都是贫苦的底层人民,1000块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笔无法支付的大项目。
秦兆小时候拿树枝在泥地上画小狗山雀,长大了拿铅笔画小人树木。
去支教的一个老师发现了他的天赋,便和他父母提了一嘴。
幸好他的父母虽穷却并不愚昧,砸锅卖铁也供秦兆念书画画。
2017年,秦兆以联考第一名,文化课560分的好成绩成功进入了A大。
那一年,也是我复读的第三年。
我和秦兆成为了同学。
秦兆为人和善,待人真诚,大一时被众人拥簇着当选班长。
他负责收集表格交付给辅导员。
大家的信息他都能看到,因此他也知道了我真实的年龄。
那天我像平时一样在宿舍里躺着,
手机震动跳出来了秦兆给我发的短信。
“你是1997年出生的?那你今年20了?”
年龄对我而言是很敏感的话题,在看到短信的那个瞬间我脑海里闪过无数次联想。
随便问问?
恶意嘲笑?
还是表格填错了?
最终我打下了干巴巴的三个字:怎么了?
很快那边回复了。
“我很敬佩你的毅力和努力。”
“放暑假的时候,你愿不愿意去我家一起写生?”
秦兆是很典型的老实人。
有人待他好,他便主动笑。
有人恶意整他,他便退到一边以免引起更大的争执。
甚至有人明目张胆地利用他,他也心甘情愿不会有任何怨言。
他就像是温润的一捧水,包容着所有人的棱角和瑕疵。
我和他不熟。
岂止不熟,甚至有些嫉妒他,嫉妒到有点恨他。
所以我收到那条短信留言时很是惊讶。
我们两个人只有填表格的交情,平日里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
他的示好让我那不算坦荡的心瞬间感觉到愧疚。
“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我家的风景很美,我只是觉得你会喜欢。”
那边见我久久没有回复又发来一条解释。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偏爱风景绘画,哪怕在主题为“人心”的绘画作业中我的画布上大片泼洒的都和景有关。
我善用景色来描绘一切抽象的东西。
“行啊。”我回到。
“刚好这个假期我没事做。”
秦兆的家很远,很偏僻。
坐飞机到省会后还要坐火车到县里,
之后从县里再坐3个小时的城乡巴士才能到他们村子下的山脚。
从山脚再爬两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他们村。
我从巴士下来的时候腿软的像个瘸子。
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上的灰,稳健地下了车。
习惯是世间最能忍受痛苦的良药秘方。
“辛苦了,我帮你。”
他带着歉疚的表情背起我的工具包和画板。
“我刚才给我爸打电话,他的三轮车被人借走卖鸡蛋去了。”
我望着看不见头、隐藏进茂密丛林的山路,隐隐有些绝望。
但是秦兆分去我的大半行李扛在肩上,至此我也不能再抱怨什么。
山中静谧无比,偶尔传来鸟雀的声音,鼻尖尽是青草树木的气息。
这样的环境确实绝佳。
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我们身后传来拖拉机“突突突”的响声。
一个粗狂的中年男音在我们背后响了起来。
“兆娃子,今年放假早嘞,身边这是谁呀!”
我和秦兆齐刷刷回头看。
那个大叔有点谢顶,皮肤黝黑身体强健,嘴角带着和蔼的笑容。
“赵叔,我同学,李淼。”
“叔叔好。”我急忙问候。
赵叔连应了几句。
“好好好,我把你们拉回去吧?”
我感激不尽,几乎没有犹豫就上了车。
“姑娘多大呀,是兆娃子的同学?”
我不想说年龄,故意略过了这个话题,只道:“是啊,我们俩是同学。”
那赵叔却不死心继续问道:“姑娘几几年生人啊?”
见他追问不停,我实在有些烦闷,这个时候秦兆终于开口说话了。
“赵叔,莫要追问了,准的嘞。”
“准的嘞?那就好。”
秦兆说完这句话后赵叔果然不再追问了。
我疑惑地看他想寻求那句准的嘞是什么意思,
秦兆却只是对我笑了笑,目光又投向了别处。
我生怕自己追问再提起年龄的事,想了想没有开口。
这个时候秦兆的村子远远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了,
我大喜过望,不一会就将这件小事忘到了脑后。
村子不大,正中间是一间祠堂。
几十户人以祠堂为中心散开居住。
秦兆告诉我只要村里有什么大事都会在那里举办。
我经过时看了一眼,那个祠堂四四方方,低矮的围墙圈住朱红的房子。
院墙和房顶挂了一根根彩色的布条。
窗户又高又小,不用进里面看也知道环境逼仄压抑。
看得出神,那祠堂已离我远去了。
车子停了下来,秦兆拍了拍手跳下车对我道:“到了,下来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个墙面脱落年代久远的砖房。
秦兆的家从外面看着破败,里面倒也算整齐干净。
他妈妈非常热情,特地把家里下蛋的母鸡宰了给我炖汤。
还给我准备了新的被褥铺床。
我坐在床上收拾东西,突然感觉后背阴森森的,感觉有人在窥探我一样。
我猛地转头,床头上只摆了一个用泥巴捏的土娃娃。
那个土娃娃眉眼虚无,腰细臀圆,比例极其不协调。
我越看越觉得发憷,四周却没有其他能摆放的地方。
想了想,我把它拿出去递给了秦兆的妈妈。
秦兆的妈妈看见我拿着那个小人的时候,
先是微微皱眉,后又退了两步不敢接的模样。
我觉得奇怪,正准备询问,秦兆走了进来。
他面色和往常一样温润,看来刚才不愉快的小插曲已经过去了。
“这是临河村的保护神。”
他见我手里拿着那个小人,很快便接过来,手还在她的头上点了三下。
“保护神?”
“就是一种习俗罢了,专门保佑临河村的女子健康无病灾。”
我疑惑:“只保佑女子?”
“男子健硕有力,不需要这种东西。”
我无言,没想到这小小的临河村还挺封建迷信。
秦兆的几句话让我颇为不适,隐隐感觉自己被冒犯。
但是落后的乡村本就迷信这些,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惹得他家里人不快。
秦兆重新将那个泥人摆在了我的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