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届毕业聚会上遇见了初恋。
聚会上，他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我回避对视闷头喝水。
中途他接了一个电话，我无意间看见了备注。
——女朋友。
后来他约我到天台，告诉我他要结婚了。
我说，你要幸福。
第一次遇到陆远舟是在高二的一个夏天。
直到现在我都能清晰地记住那天的场景。
很俗套的初遇，像所有青春小说里的开头。
下午，篮球场，快要下山的日落，和一个穿着火红色球服的陆远舟。
那时我正和朋友一起去小卖部，一只篮球突然滚到我的脚边。
我抬起头，看到了陆远舟。
「同学，麻烦把球踢过来。」
然而等我刚把球拿起，他就跑到了我面前，微风带来一点儿好闻的香樟的味道。
我把球递给他，他笑着接了过去。
「同学，你是哪个班的？」
他笑得吊儿郎当地，以至于我朋友当时就警惕地拉着我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别误会，」他不太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头，「我不是误伤你了嘛，总得对你负责。」
「不用。」我朝他慢慢点点头，拉着朋友准备从旁边走过，「没关系的。」
「诶不行！」他拦住我，表情很认真，「一定要负责的。」
我无奈，最后和他一起去了小卖部，他请了我一瓶水。
然后，还加了联系方式。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朋友用八卦的眼神看着我：「念念，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我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
后来总是能在很多地方看见他。
中午在食堂吃饭，和朋友聊得太开心一不小心吃到了辣椒。
我辣得眼泪都出来了，不停地咳嗽。
身边突然递过来一瓶牛奶，我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
陆远舟坐在我身旁，不停地用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眼里含着焦急和担忧，不住地问：「好点没有？」
我舒了口气，转头朝他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奶：「谢谢。」
「没事，下次吃饭别说话了，小心又吃到辣椒。」他佯装严厉地看着我，皱着眉。
我朝他慢慢地笑了下：「好。」
*
天生的原因，我说话总是慢吞吞地，做什么事都比同龄人要慢上一拍。所以小时候的我经常被人嘲笑，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那次数学考试，我再次不及格。
老师在班上公开点了我的名，指名道姓地骂我长了个猪脑子，轻蔑的眼神，不屑的表情，厌恶的语气，同学们或嘲笑或同情的目光，像是软绵绵的针，那么清晰地直直刺进我的心脏。
下了课，我拿着数学试卷躲在洗拖把的阳台偷偷哭，一边痛恨看不起自己的软弱和自卑，一边又对自己不断地否定和质疑。
然后陆远舟出现了。
没有像青春校园偶像剧那样帅气又唯美的出场，甚至可以说是不合时宜的出现。
陆远舟手里拿了三把拖把，拖泥带水的，拖把还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裤脚，留下了一点污浊的水渍。
他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扬起笑脸想要和我打招呼，却忘了手上还拿着拖把，瞬间有些手忙脚乱的狼狈感。
我甚至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痕，就忍不住帮他接住拖把，然后归回原位。
他拍了拍手：「谢谢啊……你哭了？」
他先是一愣，然后皱着眉，表情很不好看：「谁欺负你了？」
我缓慢地摇了下头，轻声细语地回答：「没有。」
「那你为什么哭？」他表情缓和了一点，但还是皱着眉。
「我……数学成绩不太好。成绩出来了，没及格，心里有点难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那你以后有不会的就问我吧！」他笑了起来，表情真挚，「我理科还不错，你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末就用微信和我视频通话！」
我被他的笑容感染，嘴唇微弯，慢慢地点了点头，认真道：「好。谢谢你。」
他竟然害羞了，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这有什么好谢的。」
周末，我自测了一套数学题，刚刚挨着及格线。
我对照答案把错误订正后，勾出了看了答案但还是不懂的题目，给陆远舟拍了张照片。
他秒回：「打视频。」
下一秒，他的视频通话邀请就过来了。
我连忙理了理头发，又把桌子腾出一片空处，点了接受。
陆远舟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他穿着白色的T恤，头发没干，还往下淌着水，正湿哒哒地贴着额头。
像是刚刚洗完澡和头才出来。
见我接通，他朝我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说：「你等一下，我拿个毛巾擦擦头发。」
我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看见他拿着毛巾在头上胡乱地擦了擦，头发是干了，多了几处炸毛。
我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然后他开始给我讲题。
「你看啊，我们已知这个条件……」
他理科成绩大概真的挺好的，比老师讲的还简洁易懂。
困扰我的数学题在这一刻被他迎刃而解。
他讲完后，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一边低头写步骤一边忍不住夸赞：「你思维真强。」
他没说话，只笑了下。
题目修正完后，我再一次认真地跟他道了谢。
「那个……我教了你这么久，你是不是该喊我一声陆老师啊？」
他语气听着漫不经心，眼睛却亮晶晶的，表情带着期盼和急切。
就像——
一只努力想引起主人注意的，吐着舌头眼巴巴望着主人的小狗。
「陆、老、师。」
我一字一顿地喊着，眉眼弯弯。
他又脸红了，眼里带着点欢愉。
他好像很容易害羞。
「那……我以后就叫你念念吧。行吗？念念。」他试探着问我。
明明很普通念起来毫无波澜的两个字，经过他口中念出就像沾了奶油的巧克力，读起来绵密缱绻又暧昧。
「嗯。」
*
我和陆远舟的关系越来越熟悉了。
在他的辅导下，我的数学成绩提高了不少，最近一次月考，我考了123分。
质的飞跃。
数学老师再也没有骂过我，反而开始在班上大肆表扬我，但都逃不过一个词，笨鸟先飞。
「我们班的许知念啊，最近很不错，虽然有点运气的成分啊，但数学这次确实提高了不少。老师就说嘛，你们女生在理科上本身就不太行，只有笨鸟先飞才能勉强追上大多数男生的步伐。你看看这些男生，一个个平时篮球足球玩得花，理科照样能学好，所以说啊，这就是脑子的差距。」
她开始整天拎着另一个数学不好的女生骂。
「你们这些女生，整天脑子里就想着一些情情爱爱，就没有点自知之明吗？本来理科就没人家男生好，还爱玩。真不知道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
一次数学课，她依然点了那个女生站起来，然后指桑骂槐地对整个班的女生进行说教。
那个女生站起来后就一直低着头，我坐在她斜后方，一眼就看到她哭了。
我抿了抿唇。
「正好，许知念，你上来讲讲你的学习心得，给我们班女生做个表率。」
我看向数学老师，她脸上带着不耐烦。
我走上讲台，静静地注视着全班，然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并不觉得男女生的理科优势有差异。」
「所有的努力都不应该被辜负，也不应该被轻易地否定成运气。不管男生女生，学习面前一律平等，没有脑子好这一说。理科从来都不是男生的代名词，只要肯钻研，只要找对方法，女生也可以学好理科。笨鸟先飞也从不是什么贬义词，任何的优越感都是可笑且荒谬的。最后，希望所有的同学，不管男生女生，不管对待文科理科，都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你只需要坚定地做你所做的。」
一瞬间，掌声雷动，我看到有几个女生一边鼓掌一边抹眼泪。
老师站在一边，脸色难看。
人权平等从古至今就是一个无法避免争论不休的话题。
人们一边高喊着维护女权，一边在父权的压迫下卑躬屈膝，百般讨好。
不能这样，也不该是这样的。
人权平等从来不是空谈。而是行动，是老师对学生一般无二的态度，是企业不限性别的招聘，是家长对待孩子同样的呵护，也是每个以身为榜样的独立女性。